“你给我让开!”
一声娇喝响起,明姝立即抬头,恰瞧见九儿双肩直抖,脸也埋得更深。
正疑惑,门口覆了道暗影,室内黑了片刻。
明姝忐忑不安地抬起头,那身着烟青色,俏丽面颊不施粉黛的女子抱臂胸前,眼神凌厉地注视着她。
“你果真在这。”
声如其人,桀骜不驯。
明姝心口一跳,温吞吞放下筷子,迎上她眸中的讥讽,不由的垂下了头,半晌才吐出一句:“陆姑娘。”
陆云柯扯扯嘴角,两手抄在怀里,慢悠悠地走到桌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目光落在她脖颈上交错的几道红痕,忽然嗤笑起来。
“你还真是不简单,竟能说服我哥那样薄情的人将你收留在这里。”
不等明姝辩解,她又侧过身,一面倨傲地睃视着室内略有些变化的陈设。
“这处宅院,平日连我都轻易进不得,现而今,我哥竟将你藏于这里。”
一席话入耳,明姝只觉尤被人置于炭火上烘烤,良久,难为情地露出一抹凄笑。
“陆公子的救命大恩,明姝铭记于心,待来日我明家沉冤得雪,我必以重礼回报他。”
“怎么回报?如现今这般以色侍人?”
明姝一噎,“蹭”的一下站起来,十指用力掐紧手心里的皮肉。
陆云柯无视她煞白的脸,凑在她肩头嗅了嗅,转而冷哼一声,“我哥碰你了?”
“没有!”
明姝握紧的手指泛着青白,双肩耸个不停,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强忍着没有落下。
“你急什么?”
陆云柯走到窗前软榻落座,身子倚着凭几,又道,“即便没碰,你和他孤男寡女同住一处这么久,在外人看来,你早已失了清白。”
她随手拨弄着陶案上玉瓶里的红梅,不经意地看一眼直愣愣站在屏风侧旁的九儿,眉头微微一蹙。
两人对视片刻,她突然话音一转。
“我想,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以顾家的门楣,是断不会允许你这样不清不白的女子进门的。”
明姝抬起头,直面迎上她的目光,冷笑着一字一句道:“这是我和顾怀元的事,与旁人无关,何况,此事怎么着也轮不到陆姑娘来插手吧?”
“不知羞耻。”
她一掌拍在陶案上,震得玉瓶摇摇晃晃险些摔落,而后豁然起身,趾高气扬地走到明姝面前。
“明姝,你还有什么可傲气的,你可是忘了,若不是我哥替你掩护着,如今你早已跟你爹他们一样被关进大牢了!”
“我爹,他是被人冤枉的!”
明姝陡然拔高声音,满面涨得通红。
“冤枉?若是冤枉,你又为何像个丧家犬一样躲在这里不敢出去?若是冤枉,你何不去皇宫击鼓鸣冤?”
“你!”
冷嘲热讽字字诛心,明姝瞠目结舌,良久退后半步,无力地坐回椅上。
她看着窗外泛白的天,胸口如被一块巨石堵着,压得她喘不出气来。
“你以为,我愿意躲在这里吗?你与其来侮辱我,何不去问问你兄长,他究竟为何要将我囚禁于此!”
陆云柯稍怔,旋即呵笑几声。
“我哥从不碰女人,没想到,最后还是中了最低级、最令人不齿的美人计。”
明姝仰起头,放在腿上的手死死抠在一起。
“你什么意思?”
陆云柯掠了掠耳边头发,明媚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芒。
“明家倒台,你一介罪臣之女势必要充为官奴婢(2),我若是你,自然也要趁早寻个靠山。只是我没想到,你竟将算盘打到我哥头上,怎么,你的顾郎不要你了?”
字句逼来,如剜心般痛,明姝悲怆的双眸一片赤红,身形耸颤不止。
“你!你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陆云柯拍拍手心,朝她丢下一道冷笑转身往外走,行至门口又忽然停下。
“对了,方才我在长亭街见到顾郎了。”
明姝耷拉着脑袋,死咬着唇默不作声,双眼看着地上的孤影。
再提起顾怀元这个人,她的心,就如被淬了毒的万箭穿过一样,痛得无法喘息。
陆云柯倚着门框,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许久,明姝疲倦地抬起头。
“陆姑娘,我知道你素来对我不喜,而今,我身陷囹圄,不得不受令兄牵制,如此大耻,可换得你一分善意?”
陆云柯逆光而立,那双与陆晏清肖似的眼睛透着冷漠和孤傲。
“你是生是死是好是歹与我何干?我今日来,不过是帮人给你带句话。”
“何话?”
她抬手摸着下巴,轻轻一笑。
“顾怀元的祖父,前日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