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言乱语。”谢远之红了脸,在苍白的雪下像深红的梅花。
她挺直腰杆,眼中含着怒意,怨怼地坐着,任雪花化在她的身上。
所以,寒梅宿雪,不掩芳华,雪簪乌云,入画为仙。
阿栀心里怜惜,想来她见过许多姐姐妹妹,这等风姿的,又干这等蠢事的,她是头一个。
“……走吧,田叔。”她收了目光,漫不经心地呼唤道。
方才倒在地上的老仆人给谢远之鞠了一躬。
她觉得大脑嗡嗡,处于宕机状态。起身很笨重,她机械呆滞地,非常有礼貌地行了一个礼,隔了好久,不知道说这么,就说了一声:“告辞……”
然后“呲呲呲”地踩着厚雪离去了,瓷实,僵硬,像失了魂的僵尸。
“我好喜欢这朵带刺的玫瑰……”人群出现一个流气的声音,令人有一些反胃。
“公子,你可是堂堂北玥侯的长子,要什么美人没有,那姑娘触了霉头,现下正伤心着呢。”小厮嘿嘿地奸笑,“如今便只需公子上前,稍作安慰,那小美人,管她会点什么仙术狗术,还不感激涕零地……”
远去的谢远之在翻了个白眼。
“住口,你以为我会喜欢那个驴一样的玩意,我说的是那轿子的美人,泼辣有味,深得我心……”公子眼中流露出徜徉的神色,半眯着眼,嘴角勾起油腻的笑。
谢远之的白眼翻得更大。
“我错了,我掌嘴。”小厮满脸赔笑,“不过,公子,你可是北玥头一等的公子哥,她区区一个花魁,还不是……一张拜帖的事吗?”
“也是啊……我陈古一个人物,她敢忤逆我不成,哈哈哈哈。”
谢远之的脚步变得缓慢。
陈古。
这正是她今日的目标。
若她没有记错,这是妖怪吃的倒数第二个人。
死期,辛卯大雪日。
明日。
谢远之凝眸,她不远万里来到北玥,一为还债,二为捉妖。
她余光看到主仆二人嘻嘻哈哈地走到一家酒坊,她想了想。
不如现在去喝酒。
方才在阿栀那吃的瘪,她必要在此处扳回来。
借酒浇深愁,是个好由头,她拖着颓唐的步伐,装作有些迷茫地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招呼道:“小二啊,来一壶酒……”
“来了。”小二的声音就显得爽利得多,“客官,你的酒。”
然后她就喝了酒,一杯下肚。
酒是烈酒。
她开始呼天抢地:“唯酒无量,不及乱,不及乱……嗝……”她开始拍桌子,拍出一条深纹。
旁桌的人有一些害怕,眼瞪着眼:“这漂亮姑娘疯了。”
谢远之忽然攀着那人的肩:“大哥,”她叫得铿锵,“陪我喝……嗝。”
“姑奶奶,你快,快放开小的,小的有妻小。”那大哥颤抖着。
“呵呵呵呵……”她演个戏,也没想把大哥吓着。她感知到陈古的目光,颤颤地冲到他的面前,把双手搭在陈古的肩头。
“公子……”她笑着,这一叫把陈古叫酥了,却把她自己恶心到了。
陈古看见她醉的不清,眯着眼笑:“哎,小美人,你这这。”
“公子方才叫奴家蠢驴,奴家只有那么伤心了。”谢远之借着酒劲,堪堪挤出一些泪来。
陈古倒是真切地信了:“我,我错了,是公子不好。”他握起谢远之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美人若不解气,打我啊。”
“噗呲——公子没有看到我拍桌子吗?”
“我看见了,但是我比那桌子倜傥多了,你,可舍不得。”言罢,他执起谢远之的手,用油腻的掌心抚摸着。
谢远之见他扬起的笑脸,胃里翻江倒海,心中连连作呕。
这玩意儿哪来的自信。
她颇费力气地抽出自己的手,虚假地笑着:“当然舍不得啊。”
“嘿,公子明日,作何安排啊?不如,与我赔,失言之罪。”她虚以委蛇,用指尖扫过男人的鼻尖。
陈古春心荡漾:“好……”
“公子,若你明日不给阿栀姑娘送上拜帖,她可就离去了。”小厮插嘴到,“玉南阁中终究是南淮人,那边四季如春,北玥苦寒,他们怕是待不了多久。”
“啊,啊,这……”陈古听完一阵犹豫,双眼对谢远之流露一丝歉意。
谢远之冷笑:“我方才见那个小妖精,就知道绝非善茬,这不,连陈大爷这样一等的公子哥都被勾了魂去。”
陈古打着哈哈,又执起谢远之的手:“哎呦,我这不是……时间仓促,我又如何好冒昧的赔罪,只待美人给我这一些些时间……”他竖起小拇指,“我好有所准备。”
谢远之觉得她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但依旧满脸堆着笑意。
“也罢,陈朗喜欢野物,我又如何比得。”谢远之开始像一个自怨自艾的少女,抬袖掩住眉眼,如若哭泣。
陈古方要说话,忽而被谢远之纤纤玉指抵住了唇,“如此吧,你这个小厮,我不喜欢,明日,我便扮做他,与君同行,共赏风姿。”她说最后几句话时,附耳在陈古耳侧,语息扑在陈古的脸上,混着纨绔子弟爱的酒香,让陈古心乱神迷,心里发痒,便直直应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