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栀别过头,终归汇聚出一个明朗笑意,也没有放开谢远之的手:“你既已这般年老,和这些孩子唠嗑,成什么事?”她手指向幽林深处,轻浮道:“流水潺潺,又是春风吹拂,漫山遍野的妍丽鲜花,你不想去看看吗?”
谢远之点头:“确实是不错的地方。”
她忽而眼中脉脉,精心布置,轻抬眼皮,波光流转,正要起唇。
谢远之心线微颤,慌乱地以手附上她的唇,她垂下头,闷闷道:“……你不要说。”
她有发觉,这个女人每次的刻意,都对她的心境有巨大影响,可是……那不过是她在捉弄人罢了。
她会喜欢女人么,不太像。
她人假戏,她心知肚明,却总想当真。
而且,她很清楚,她心中填满了姐姐,她于阿栀,或有间歇挑起的人欲,却绝非有情,她承认,她们是朋友,但绝非有,那种情。
无情的起欲者,与野兽何异。
“阿栀,我们是朋友。”她苦笑道,“你舍我以欲,想让我怎么对你……”她盯着阿栀的红唇,万不敢看她的眼睛,艰难地说道,声音愈发地小。
她未曾发觉,阿栀错愕的表情。
这个傻瓜。
只能如此吗?她蓦地悲伤起来:因果轮回,皆是报应。
她平下心,认命道,声音却依旧维持着一种俏皮:“……那么,朋友,你愿意陪我去看花吗?”
谢远之仿佛终究看清这一切,却没有了然的快感,只是莫名失落:“我愿意……朋友。”
……
她们去看花,早春间,枝条都只打着花骨朵儿,颜色都浅淡着,显得一些苍白。
阿栀无趣地拍打着枝条,把叶上的露珠弹下来玩。谢远之静默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染上一层水露,她怀着心事,只是呆呆地抖抖衣服,一言不发,看穿枝拂叶中阿栀婀娜的倩影。
她抖衣服时,像雨天涮毛的小狗,真可爱,阿栀如是想。
“姑奶奶的,爷爷这样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去那等俗人的会场做甚……”当阿栀拂过最后的枝条,前路坦途时,一个俊秀的骂骂咧咧青年愣神住了。
他穿着粉衣,一般男儿不屑的色彩,衣裳素净,绣着云纹,他属实有些漂亮,像花枝招展的大蝶子。
秀气,乖绝,神色孤僻,眼形却若两瓣桃花,染着晨露。
谢远之看着这男人的痴相,心里鄙夷。阿栀魅力是大,尤其是在那个男人眼里,阿栀正又是迎着光——她可以想象,定是绝美。
来人眼神冒昧,阿栀语气倒很淡:“公子,你挡住我们的去路了。”
那个粉衣小子回了神,挠着头,讪讪一笑,模样竟然直接从狷狂不羁变得憨态可掬。
“姐姐是哪里的仙娥?”他乖乖巧巧地问道。
他的眼睛纯粹却疏离,暮色下却似乎藏着一些精明,阿栀颇为怜惜地欣赏。
破碎的瓷,锐利的碎片,她想着,很像那位,身居高位的人。
谢远之感受到他们目光触及的胶着,心里涌出酸涩的滋味,她顺手把阿栀护在身后,毫不客气的给他贴上了标签,像是证明给自己听:“哪来的登徒子,话说得倒漂亮,张口就是仙娥姐姐。”
男子因为她突如其来的恶意愣住了,得体的公子仿佛因为“登徒子”三个字发了毛,对谢远之甚是不屑:“我善意搭讪,你却这般想我……我可是沈家息棠公子,好多姑娘掷果盈车,我都是懒得搭理的。”
谢远之嗤笑:“这么说,我们还要感激你屈尊?”
沈息棠别过眼,对谢远之说:“长得人模狗样的,说话真是难听得要死。”
“哪里来的公子哥,被奴婢伺候惯了,在你窝里横就得了,出来狗叫什么?”谢远之今天不知怎么了,脾气异常火爆。
阿栀看在眼里,拉了拉谢远之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耳语,眼睛却仍在打量沈息棠:“年轻人血气方刚,你让一步得了。”
“你……”谢远之看着她的眼神,罢了,缘分作怪而已。
谢远之泄气般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公子哥,你挡着我们的路了。”谢远之阴沉地说。
沈息棠过着的是众星捧月的日子,他认为阿栀对谢远之说着话,是表达她对自己一见钟情的情意,他颇为神清气爽:“怎么了妹子,还是有人思慕本公子吧。”
“啥?”谢远之眉毛拧在一块,虽然不知道这厮在想什么,但是她很想打人。
阿栀说话依旧是很得体:“公子,无意冒犯,小远年纪尚小……”
谢远之忽然使气地不想让她们说话。
“让开。”谢远之忿忿地把他推开,插着话,拉着阿栀往密林深处而去,再也不想管这个人。
阿栀愣住,却也随她。
沈息棠转过身,没有道理的,看向谢远之的方向,他身铸龙印,凡是他要施展魅力,凡人女子,都自然不会有什么抵抗力的。
在女人这一块,她们可是自己在凡间办事极可靠的信息源泉。
他的眸子暗了暗,想到了一种可能。
还有那个谢远之,十分眼熟?
谢远之的手抓得尤其紧,仿佛阿栀会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