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路玄铁?”谢隐之诧异道,闻所未闻。
“我幼年时随教父游历东海一路,碰巧救了遭遇海难的东海王子。后其返乡,我们与之交好,开辟东海联通内地之路,互通有无。东海盛产玄铁,乃是制作兵器的上等材料,我们能站稳脚跟,也得亏王子的涌泉相报,廉价售卖。”
“如今安阳强敌环伺,尤以武陵虎视眈眈,你的好姐姐却强杀了武陵的师爷兰修,说是当做环阳与我安阳结盟的厚礼。”安阳说道,“在这节骨眼上,安阳作兵器之用的玄铁却不见踪影。”
“不见踪影?”谢隐之小小的脑袋飞速运转,脸色因超负荷思考显得铁青。
“郡主怀疑玄铁失踪,是外公指使,而我的两位姐姐此来安阳,另有所图?”谢隐之猜测道,毛骨悚然。
“不是怀疑。”安阳拍拍手,婢女便端着案板上前跪下,那之间陈放着一支箭镞。
“这有何特别之处?”谢隐之问道。
安阳笑了笑:“实言,我并不会轻易答应环阳的结盟,必然还是有安插的眼线。”“前些日子,李彦太守安定边外蛮族,新购了一批箭镞,这批箭镞源自何处,成色如何,我那个心腹,了如指掌。”
她故意拿起箭镞把玩着:“我安阳护送玄铁的队伍全军覆没,这是从他们背上拔下来的。我可认得,这可是,坚州铁。前些日子只由李彦太守购得。”
谢隐之额间冷冷冒汗,这个女人每一句话都有一种笃定的感觉。
“外公竟然要与郡主结盟,又怎会在这节骨眼生事。”谢隐之擦了擦汗。
“安阳环阳,一衣带水,也许你的好外公想要的根本不是结盟,而是趁着余力傀儡我安阳,将这片城池收入囊中……于是乎先是悄悄断了东路的兵械补给,又强杀武陵师爷,依我的想法,武陵不日就要上门挑衅,这时你外公神兵天降,我安阳还得感激涕零。”安阳郡主啧啧道,“不厚道,实在不厚道。”
“小隐之,是也不是?”郡主看着他,循循善诱的慈祥模样。
谢隐之着实想不透其中缘故,却能感受到什么,留下泪来:“隐之不懂这些,但是陈瑛姐姐不过奉命行事,却能救我于危难,家姊也只是想让我有个归处,家父死后,带我千里奔逃,她们的恩情,隐之忘不了,所以……即使我这个素未谋面的外公当真如何,也请郡主能网开一面。”小隐之的哭腔愈显,安阳有些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拍了拍她。
安阳长叹一口气,说道:“人心是经不得考验的,我终究会让你看清。”
此方的黑牢中,远方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康廉忽而一把推开了陈瑛,以头撞向了牢门,呼啸着怒嚎道。
陈瑛呆呆地望着掌心,眼神空洞麻木。
砰——
来的是一个老人,他毫不留情地拿狱棍敲向牢狱的门:“死怪物,叫什么。”
康廉发疯般顶着牢门,异常地狂躁。
“进不得笼子的疯狗,什么也问不出,留着干嘛。”老人碎碎念抱怨着,他的声音颇有些尖细,像是宫中的什么。
康廉还撞个不停,老人随即捂了捂耳朵,看向陈瑛和谢揽之,取了钥匙,叮叮咚咚地开那锁。
“老朽眼睛不好。”老年人说道,“两个小美人,老朽年事已高,不怎么想造杀业,等会郡主有请,你们可要安分一些。”
陈瑛看向他,眼神犀利冰寒,手上仿若已然蓄力,她的牙关紧咬,身体亦忍耐着发抖,额角的汗珠涔涔流着。
谢揽之知她不对,绕过她的手腕,与她十指相扣,靠近着,眼神安慰到。
陈瑛看她,手间蓦然感受她掌心的伤痕,眼中那些压抑的愤怒散作了迷蒙的水雾,她狠狠垂下头,不想让任何人看见这委屈。
不知道这位康廉叔同陈瑛说了什么,但老年人想来是被提及的人物。
开锁的声音和康廉撞门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一声闷响,锁掉在了地上。
老年人哎呀地叹了一口气:“掉了……”他自言自语,把锁拾起来,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
“两位姑娘随我来吧。”他半闭着眼睛,扫了一眼陈瑛,微微一笑,“郡主手中还有位可爱的弟弟,不知道二位可否在意啊?”
陈瑛吃了黄连一般,面呈苦色。
谢揽之心里一紧,话语很平淡,实则有些焦虑:“他,现在如何。”
老人咯咯笑着:“他现在如何,谢家小姐不是最该清楚么?”
谢揽之面色乌黑,陈瑛却是满头雾水。
一只黑色的鸟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咕咕咕地立在老人手臂上叫。
那是一只乌鸦,红色的瞳孔显得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