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勺,三勺好。”
“不会太咸了么?”
这面条不说好吃,但相比昨日的口感和调味,却可以说是质的飞跃。
陈瑛洋洋得意:“少了精华荟萃,但是别有一番滋味。”
谢揽之自然地白了她一眼,轻轻哼笑。
“涮碗……”谢揽之盯着她,偏头看她,眼神娇娇媚媚,玩味说道。
她这么看人呢,陈瑛觉着心脏漏了半拍,她乖乖地伸出手去,谢揽之却啪嗒地拍在她的手上,力道却很轻:“逗你的,你方才生火烧水也是够累的,我来吧。”
陈瑛眨巴眼睛,清澈而迷蒙地,仿若很受感动:“姐姐真好。”
谢揽之有些心虚地笑了笑,起身端上,前去打水洗碗。
她手浸着清凉的水,忽而感受发间有羽毛拂过一般。
“你这是干什么?”谢揽之方想转身,对方却抵住她的后背,双手按在她的肩上。
“好花配佳人。”陈瑛说。
谢揽之同着她的目光,看见水缸清澈的水中正映着自己的身影,耳畔被悄然放上一朵粉嫩的忍冬花,身后的人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水池二人的倒影。
谢揽之笑着问:“你哪来的?”
“我路经一处房间时,它被透窗的光照着,周围漾着空气的粉沉,我就觉得它好看极了,像是雾露中的仙子。”陈瑛绘声绘色地说着,很是激动的样子:“然后我想起你了……你和它一样……不染纤尘。”
谢揽之忽而噗呲一笑,眼中晦暗过……她哪里当得起,这四个字。
陈瑛并不在意,她很乐意紧紧贴着她的身体,来看清澈水坛中二人的倒影。
谢揽之颇为无奈:“好啦,阳光这么好,何必在这厨房久留,待我涮玩这些碗,去各处走走可好?”
陈瑛很是听劝,乖乖放开了她,走罢还捋了捋她耳畔的花,确保它不会落下,然后活泼开朗地出门去等候着。
谢揽之看她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转头看见水中耳畔的花朵,却也难以抑制地笑起来。
忽而她眼神一滞,脑中带过一道痛觉,眼前浮现出未曾出现的画面。
就如同曾经的两次一样,谢揽之额上冒出涔涔的冷汗,有些虚脱地伏在水缸上,这样么?
湖风冷冽,谢隐之披着郡主送的鎏金衣袍,有些麻木地望向远处水天的交界:“你把她们送到哪里去?”
“镜满湖,那是我安阳的绝美之地,用于待客,再合适不过。”
“郡主……”谢隐之垂下头,“你这样大费周章,是要像我证明什么?”
“孩子……你信不信,你对她们来说,并不多重要,她们之中不会有一个人为了你的安危,把那批玄铁的下落告诉我。”
谢隐之的面色很难看:“我相比于外公,比环阳一城未来的福祉轻,这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吗?”
陈雨霖好笑地咋舌道:“小公子好生伟大。”她指了指谢隐之的心口,眼睛慈祥地看着他,“小公子前几岁都待在谢家的大院,看着一堆本不是你这个年纪该看的书,被几个兄弟轮番投毒,得亏命你命大,才活了下来……想来小公子的朋友不多,也不敢太奢望,我真的想不到如果连你最敬爱的姐姐都不再关心你,你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这理所当然。”谢隐之的面色已经苍白得很难看了,“姐姐,获得了她早该有的自由。”
他想起过去的事,听说过那个被雨牢锁了三天三夜的身影,有些沉痛地嗟叹道。
有很多事他不懂,但是没有他,姐姐一定比现在过得幸福。
“真的吗?小公子,你呢,凭什么又从小就要遭受无端地伤害,甚至王朝皇室的人都要来参一腿,你难道不能像其他正常的公子一样么?”
“因为……因为……”
陈雨霖噗嗤笑道:“因为他们说你这个小崽子是皇帝……你的姐姐那么关心你,也不过是因为你父亲留给她的责任罢了……你父亲把你和她死死绑在一起,让她为其他人所不容,无人疼惜,人尽诛之……”
“你觉得呢,她会为了你……甚至放弃自己的生命吗?”
“那个陈瑛就更不用说了,这才几天的情分,她会能为你不顾自己的亲爹亲娘,做点什么吗?”
“够了……”谢隐之忽然说道,眼睛空然地看着前方,“郡主,其实,你根本不确定结果,你只是在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罢了。”
陈雨霖有些怔愣地看着他,嘴角浮起一个瘆人的微笑,聪明的小孩,他怎么知道,自己偏偏喜欢布置这样磨人的选题呢?
她确实恨不得世界所有人经历这种煎熬,她的眼睛狠狠剐在了谢隐之身上,她有病啊,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她甚至还要护着她的崽子。
谢隐之被她的眼神吓到,但依旧不卑不亢地摆出一副平静的姿态。
他施礼道,他不太怕死,坦然地看着陈雨霖。
陈雨霖呼出一口气,罪恶的想法很快就消散了,这倔强的性子,真是和她娘如出一辙。
她偏偏很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