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栀几欲昏倒,扶额想到,她有什么分寸啊?
千年樱冷哼,这两人真是,她还在这里呢,她不屑地看着刚才咋咋呼呼的谢远之:“你问了这么多问题,我也想提提我的要求。”
“你还得告诉我它在哪。”谢远之面色严肃,不容让步地说道。
“你知道了会难过的,小孩。”千年樱有些无奈,“我答应那个人不说。”
“人?”
“嗯哼?大概可以这样理解,就是个吊着命的家伙罢了。”
“你糊弄我?”谢远之表情难看,她冷笑着:“既然你又不能告诉我它在那,让我去报我的大仇,我帮你,我能获得什么好处?”
千年樱笑容不减。
“孩子,你该知道,什么愁啊怨啊的,都不重要……”她笑得神秘,凑到谢远之耳边:“唯有记忆才是。”
痴怨情仇,哀苦喜忧,唯有系于记忆,方得始终。否则,就是无水之萍,无碑之墓,如永恒的飞鸟,终无归路。
谢远之垂下头,像撞上一卷长风,逆羽刺痛,止步不前:“你知道,那是我的记忆……你刚才说花粉,还有吗?”
千年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头。
她的发丝有融汇的藤蔓,一朵粉色的花安然盛放,微黄的花芯溢出清冷的香。
“你得帮我一件事……”她眼波流转,折着食指,点向谢远之的手。
树木粗糙的触感让谢远之不适,摩挲之间,谢远之却发现手中白光点点,她看见了运行的气体。
如果说她的手掌是恒星,那么这些气流正围绕着她的手形成轨道,如晨雾星环。
千年凝视着,追恋着什么,湖蓝眼睛中变得烟雾缭绕,突突突涌上沸腾的气泡,她沉默半晌,开口却有些艰难:“……我需要你的能力……我有一个爱人,她失去了我们之间最珍贵的回忆。”她说到爱人时,眼中水色柔情,湖蓝间一种安定的力量,消散了蒸汽,平复了暗流涌动。
谢远之心生一种同情的感觉,觉得这个妖怪不再面目可憎。
“我的花粉无法唤醒它,但你的白色气体却可以。”千年温柔地谈道,眼中倒映谢远之的手心,“它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流光。”
“你知道它的来源?”谢远之问到。
千年怅惘道:“历历在目。”
谢远之沉默着,看她动情的表情,想到也许和她的爱人有关。
“不过这些与花粉,我都只会在你帮助我之后告诉你。”
“你要我怎么帮你?”谢远之承认自己是个情种,这体现在自己曾经因为对姐姐那隐秘的爱,就毅然脱离尘俗,遍访名山道士,只为习得伏妖之术。而现在遇见第二个情种,虽然看着不像善茬,她竟然也慷慨而关怀地想要提供帮助。
千年扫了扫手,谢远之眼光微晃,随即眼前黑暗如泼墨,她还思考着。
恍然间,如丝的细网漫天交织,犹如星辰,银丝纵横,每处的结点,画面都是清一色的——
一个女人在给樱花浇水,种子,幼苗,小树,大树,繁华满树,花瓣偶尔落在女人清冷如雪的面上。她瞳色如月,忧郁在一天天积累。
而她额头间的白色蝴蝶,也越看越微弱,战栗着,扑腾着,向那灰沉云海。
谢远之记得自己似乎见过这一幕,在一片浩然的花海上。但是她记不清。
她和阿栀遇到了一个举止轻浮的乖张男子,然后呢?
“但是,这段记忆,我得在十年后给你。”千年调笑着。
谢远之觉得头脑嗡地一块,因为它清楚记得,十年后,吃人的妖怪就此烟消云散。人们三千年的阴霾被阳光刺破。
那个妖怪也纯粹是无聊,生命终焉,最后一口楠木金棺,还要投上一张字条,那一如既往的诡异笔记,让人不寒而栗:
我吃了他
——此去无期愿君恒久福寿安康
那里面据说被放了一块半月形玉佩,像是曾经南淮冰心随身携带的。
最后一个遇害人性子孤僻,少与人来往。村人发现时,才上报官府。
官府不解这字条与玉佩的含义,对于这恐怖字条的祝福也是连连摆手,表示大可不必。
不过他们大抵知道,此去无期的这四个字的份量。他们想着,这场三千年的怪谈,曾被无数家庭深信,被用来恐吓不听话小孩,甚至被歹毒之人利用,宣扬天神降罪,皇权落幕……这些,终将一去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