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之高喝着,举起自己的右手,
一股前所未见的磅礴力量自体内喷薄而出,不可遏制。这力量迅速弥合气墙之上所有伤痕,并使之更为坚不可摧;向外扩散,化作惊天动地之冲击波,将四面八方围攻而来的魑魅魍魉震飞四散。
那些凶悍绝伦、令人望而生畏之鬼怪,在这一刻也显得脆弱不堪。谢远之口中呕出鲜血来,四肢百骸有如被刀片挑断,她终于凝聚出尖锐的气刃,瞬息间贯穿敌躯。空气中顿时弥漫起淡烟袅袅,待到尘埃落定,地上仅余灰烬一片——那些威胁者可幸已消逝无踪。
残破的土地回荡着风浪的声音,谢远之垂眸,向身后看去时,陈孙正是一脸的敬重。
她眼前一片昏黑,定了定神,看见天堑之外,云深千里万里外,在清杰宫中寻欢作乐的骨辰。
她想着,压抑身体烈焰加身的痛苦,再帮他们最后一次了,心跳逐渐稀疏,她苦撑着,用手指向天堑之外的方向。
翻涌的云层汇聚成一座长桥,轻盈而坚固。
“前进。”她费力说出这两个字,看见陈孙联军浩浩荡荡地踏过气桥,马匹矫健的步伐,军人坚定的目光,谢远之目送着他们远去。这是她最后的力气,或者说是她最后的生命。
夕阳打在军阵上,显得那样神采奕奕。
谢远之欣慰地一笑,发现身上的疼痛都在消失着。
她在下坠,温暖的余辉盛着她,像故乡的摇篮,让她微晃,偶尔身侧幽微的鸟鸣,像一曲霓裳舞衣。云遮蔽她的视野,她闭上眼睛。
忽而她觉得自己坠落的速度慢了下来,冷冷地栀子花香掠过鼻尖,心中的疼痛在一片柔软中化为虚无,意识消散。
她再次醒来时,窗外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扇。
晨曦晃眼,她遮了遮,才看见远处的桌面,瓶身纤细的琉璃上,插着一株鲜艳的野花,蕊瓣伸展,在晨光下慵懒沉静,风起时,悠悠荡荡,却含着暧昧的瞬息。
这就是一间极其朴素的农家小屋,野花灿烂的生命,成了唯一的装点,载着残冬珍贵的温暖。
小屋的门被轻声地推开,咿咿呀呀。
来的人带来一碗汤药。
谢远之看出来她很紧张,那汤药不幸地倾洒了一些,虽然也不算浪费。
那个人小心翼翼地,带着鼓足勇气挂着的笑容,蹑手蹑脚地靠近床边,坐在她的身侧。她神色有些尴尬,舀起汤药送到谢远之嘴边。
谢远之并不说话,面无表情地把头扭向一边。
“小远要好好吃药,才能彻底好起来。”
阿栀没有底气,声音很小,委屈地看着她。
谢远之侧目瞟了她一眼,似泣非泣,眼中像幽林的一场雨雾。
是不是再不理她,她就要哭了?谢远之心里冷冷想着,哭呗,让她看看。
“吃药好不好,嗯?”阿栀更进一步伸长了勺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亲和。
不理。
“你一定是怕苦,我给你准备了糖,是我自己用花蜜做的。”阿栀的声音开始颤抖,像一条清脆的小溪被山石阻截。
不理。
“我每天摘一朵新鲜的花放在你面前的花瓶中,是想让你醒来就看见,能有一个好心情……”她的声音愈发的小,头埋得很低。
谢远之感到自己的手上滴上一些冰凉,颇为得意地转头看她。
她的眼尾红红的,面色苍白地像皱起的梨花,一些晶莹的泪还挂在她的脸上,注意到她的目光,把头抬了起来。
谢远之心一抽,耳垂微红,感觉自己的心在焚烧。
她遮住阿栀的眼睛,避免她看见自己彤红的模样。
“你很烦。”她沉着嗓子,生硬而冷峻。
感觉到对面更加低落的心绪,她反而生出一种快感。
“你想让我吃药吗?”她质问道,努力给自己降温,恢复到一个正常的肤色。
阿栀点了点头。
“那你把药碗给我,然后转过身去。”谢远之以一种不悦的语气说道。
阿栀叹了一口气,照做。
谢远之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还是来气,她用勺子搅着黑沉沉的汤水,撞得瓷碗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咽了一口气,像是使气,执碗一饮而尽。
不得不说她后悔了,冲破天灵盖的苦涩让她将近快哭,她强忍着,把反胃到口中的汤药又咽下,她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精彩。
阿栀回头时,看见谢远之若即若离地看她,手中拿着那个空碗。
“苦……苦吗?”阿栀犹疑地问道,顺手掏出携带的饴糖,将其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