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一辆简陋的马车摇摇晃晃地跑在黄土路上。
无尽的颠簸中,慕容殊睫羽轻颤,懵然睁开双眼。
浑身酸痛,像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被人揍了一顿。
慕容殊动了下脖子,骨头咔咔地响。
嘶——
脖子才是最痛的。
马蹄声嘚嘚嘚,车轮吱吱呀呀,慕容殊尚未完全清醒就被颠得屁股痛。
不对。
他揉脖子的动作一顿。
马车?
他怎么会在马车里?
慕容殊猛然清醒,脑袋底下的东西这才有了存在感。
慕容殊立刻把头偏正,原来他一直靠着别人的肩膀。
“卿卿?”
他转头朝身侧看去,却看到了沈卿卿。
“醒了。”
对面还有人?
慕容殊循声看去,“望其肆?”
这是什么情况,他好端端地在明剑峰睡觉,怎么一觉醒来到了马车山,本该被关押在惩戒堂的人和本该有缘再见的人都出现在这里。
千百种想法在慕容殊脑海里闪过。
他抿了抿唇,“你们是一伙的。”
肯定的语气。
望其肆笑了,像在笑话他稚气的发言,“什么话,短暂合作一次罢了,之前我可不认识她。”
合作做什么?
慕容殊没有问出口,无论是什么总归不会是对他好的事。
或许是短短两天发生了太多事,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他只是有些倦怠了,半道捡到的人,一个两个都心怀不轨,心怀叵测,居心不良。
好吧,慕容殊恨恨地想,他还是有些生气难受的。
慕容殊看向望其肆,这次没有看他的下半张脸,反而直直看向他的面具,看向那双被面具遮盖的眼睛。
“上元节那天,你是故意的吗?”
望其肆讶然于他的反应,含笑道:“是啊,故意往你身上撞,也是故意让你的师兄们找不到你的。”
这就对了,慕容殊一直对那日的事情有点疑惑,只是没有深究。
人再多,禹景曜他们都是境界很高的修士,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走散。
既然是望其肆刻意为之,这就说得通了。
望其肆忽然收了笑容,嘴唇下颌的线条显得锐利冷冽。
他阴恻恻地说:“不过我的伤不做假,你的好师父下手真重。”
慕容殊瞳孔骤缩,耳朵几乎失聪一刻。
他的嘴唇颤抖几下,死死盯着望其肆的眼睛,“你再说一遍,谁伤的你?!”
望其肆意味不明地轻哼一声,“妄意。”
“师尊早就闭关了,你去哪见的他,甚至他还和你动了手?”
慕容殊越说越激动,倾身逼近。
望其肆指尖一动,一股无形的力量按着慕容殊,让他原位坐好。
望其肆:“这些问题,你该问你师尊,而不是我。”
慕容殊看了他两秒,腾地站起,直朝那镂金面具而去。
他的动作很快,连成一片残影。
指尖恰碰到金属面具,手腕被大力抓住,使其动弹不得。
望其肆扔开他的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慕容殊,明明是坐着的却好似身处高位的俯视。
望其肆:“现在不担心揭开我的伤疤了?我亲爱的妹妹可是因为脸被魔修看上的,从此以后我就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脸了。”
慕容殊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面无表情道:“你都是骗我的,故事是假的,妹妹是假,心理创伤更是假的。”
几根修长的手指触碰到面具,拇指卡在下沿,仿佛下一刻就会掀开。
慕容殊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几根如玉的手指牵引,见他作势要掀面具,呼吸都窒了一瞬。
望其肆似乎对他的表情很愉悦,又放下手,嘴角勾起,“我是他,你要如何?不是他,又要如何?”
慕容殊定定地看着他,“你不会是他。就算你们有一样的脸,你也不是他。”
望其肆下巴微扬,“既然如此,你知道我的模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慕容殊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坚持一定要看望其肆的脸,但莫名就是有一股直觉驱使他这样做。
他也道:“既然如此,你拦着挡着又有何意义?”
马车压过一个石块,慕容殊在矮小的车厢里本就姿势别扭,马车上下剧烈地颠了一下,他身形不稳地朝前倒去。
电光火石间,慕容殊撑住厢壁,以免栽倒在那个可恶的骗子身上。
随着动作,衣袍翻飞,掐出一截细瘦的腰身。
望其肆被笼罩在慕容殊的气息之中。
他用目光丈量慕容殊的腰,可惜未等量完,慕容殊就坐回了对面。
毫无预兆的,望其肆抬手一掀。
镂金面具随意跌落一旁,一张万分熟悉的脸撞入慕容殊眼帘。
望其肆:“满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