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邖进屋后欣赏着满屋的藤编竹编的家具和用品,不禁发出感叹:艺术啊,真正的手艺大家!简直是非遗文化的传承人!
拽着还在发愣的易铭坐下,常邖接过米婆婆递过来的茶:“阿叔,怪不得米阿姨一直夸你手艺精湛,今日拜访果然名不虚传啊。”
“你就那个常山吧,难怪小告月昨下午回来就一直跟我提起你”盲爷爷捋着胡子:“你要是在这住上半个月,估计寨里的男女老少都得相中你。”
“夸张了夸张了,”常邖嘿嘿一笑:“说明寨里的人都太热情了。”
又聊了几句,盲爷爷看向一直没开口的易铭:“这位是?”
“在下易铭。”
见对方不在状态,常邖赶忙接话道:“救人主要是他出的力,我就动了动嘴皮子。不过说来那五毒寨也太残暴了,竟然私底下抓人炼药,简直惨无人道。”
常邖真话中掺着假话,把在五毒寨救人的经历大体概括地讲给盲爷爷听。
“所以幕后之人是那个塔主?”盲爷爷放下茶碗,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严肃:“哪个塔?”
“这个就不清楚了。”常邖暗中碰了碰易铭。
易铭的视线扫过盲爷爷,最终停在茶杯上:“断魂塔。”
米婆婆收拾碗筷的动作一停,看了一眼盲爷爷。
一时之间,屋内陷入一阵沉默。
常邖起身给盲爷爷倒了杯茶,尽管根本没听这个断魂塔,他还是说道:“不管是断魂还是断魄,现在它被易兄给收拾了,就没法再害人了,您说是吧。”
盲爷爷点头,接过茶,脸色缓和了些。
接着,常邖投其所好,又聊起藤编手艺方面的话题,两人相谈甚欢,甚至到临走时,盲爷爷又送了一些竹编的小物件给他们。
回去后,常邖约向导带他们领略寨子周边的风景。吃晚饭时,常邖又被小告月的阿爸拉去喝酒。
再次喝得酩酊大醉,喝得比昨晚还多,常邖直接趴在易铭的背上睡了。
回到房间,易铭帮常邖褪去外衣与鞋袜,确认他睡熟后,又瞥了一眼桌子上盲爷爷送的竹编,抬手给整个屋子布上一道法阵,逐步隐匿于黑暗中。
山崖下的小屋里,盲爷爷静静地靠在藤椅上,黑暗从月光下的阴影中蔓延出来,形成一个人的轮廓。
“来了?”
“阿笀叔。”
“易铭?”
“嗯。”
“佚名,有意思,”盲爷爷轻轻地摇动手里的扇子:“没想到会是你,原来叫什么?”
易铭注视着对方没有焦距的双眼:“临渊。”
“临渊?”盲爷爷震惊地站起身,却不小心撞到桌子上,易铭赶忙将其扶起,被他紧紧抓住手腕:“我、我还以为……那这么说的话,他们都还在?”
从易铭的沉默中得到答案,盲爷爷红着眼眶坐回藤椅,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也只是一声叹息。
两人相顾无言了一阵,“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怎么爱说话,”盲爷爷道:“我的眼睛一到晚上就看不见,上午你应该没露出真容吧,也不知道如今是何模样了,记得以前……”
盲爷爷絮絮叨叨地说,易铭就在一旁默默地听。
盲爷爷说起从炼阳狱中逃脱的经历,又是如何被寨里的人救助,还说起与他一同被救回的族人,年少的为了感恩和活下去,与寨里的人结为姻亲,因为没有修炼,不到百年便寿终正寝,年纪大些的在寨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却因为怀念故土,郁郁而终。如今,就只剩他一人,苟活于世。
易铭简单地提了一下魔城的情况,又问起对方愿不愿去那里住。
“不了,”盲爷爷抹了把眼角的泪,遗憾道:“我这身体估计也撑不住走到那里,况且在这还有牵挂的人,你们能在魔城过得好就行……不过,小渊,你和那个常山是什么关系?”
易铭微愣,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出自己昨晚的推测。
“夺舍?还没有记忆?”盲爷爷皱紧眉头:“如果不是夺舍出了岔子,会不会是他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认为自己是夺舍?”
易铭确实没想过这个方面,自从遇到常邖后,他就隐约觉得有什么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阿笀叔,”易铭的视线落在对方手中的黄白色的扇子上:“编织同样的东西,每个人的做法是一样的吗?”
“编的方法大体是一样,但一些细节处理还是要看个人习惯,”盲爷爷领会到易铭的言外之意,捋着胡子道:“这么说,常山应该也有这手艺,上午教他编了个小玩意,一提点他就会……你怀疑他的身份和这个有关?”
易铭从纳戒中取出常邖之前在路上编的扇子,考虑到盲爷爷眼睛的问题,他打算明天上午再找时间过来一趟。
“说实话,”盲爷爷仰头靠在藤椅上:“常山给我的感觉很熟悉,可是我印象中没有见过他,不过,也说不定是哪个族人的孩子,就像小告月一样,她很像小时候的……”
易铭感到自己的思绪很乱,对于一个想要破土而出的答案既期待又恐惧,于是将注意转移到其他方面。
“阿笀叔,你的眼睛是断魂塔的毒么?”
“是啊,”盲爷爷看向易铭声音的方向:“反正我也没几年好活了,就不用为我费心了。况且拖了这么久,也治不了了。”
“可以试一试。”
“你可知武陵山的药王宫?”
“嗯。”
“之前他们有人来南州采药时在寨中借宿,告米求他们帮我治过,他们说这毒是断魂塔专门用来封闭五感神识用的,中毒五日内,需要化神期以上的修士用灵力辅助治疗,超过五日,这毒就无法根治了,”盲爷爷叹气道:“我当时已经晚了,而且是需要化神修士用自己的神识帮助分离毒素,且不说世上的化神修士凤毛麟角,又能有几个普通修士愿意冒着神识中毒的风险帮人解毒的。”
易铭没有说话,放在扇子上的手攥的骨节泛白。
“不过,”盲爷爷接着道:“他们说我中毒并不深,只是神识和视觉受影响。辅助他们配的药,虽然神识无法修复,但好歹白天能看见点东西……你就不用操心这事了,小渊,小渊?”
易铭回神:“嗯。”
“还有想问的吗?”
“目前没有,时间太晚,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易铭将常邖之前编的扇子和藤篓放在桌边,站起身:“我明早再来找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