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摸上剑柄,易无忧忍耐着使劲吞咽了口唾沫,跟自己的喉咙打起了商量,哄它等会没事的时候再渴。
他分明有一股一往无前的决心,却突然又一个不小心被搭在剑上的狐狸毛给吓了一跳,狐狸毛柔软顺滑,有种很古怪的气质,看起来分明是柔媚又鲜活的,却同时透露着一股精致的死气。
放在平时易无忧不见得会怕,可在今夜此时此地的情景下他莫名就提心吊胆了起来。
只觉得后脑勺一阵阵风凉,继而被刺激得想象了狐狸突然死而复生,趁他后背正不设防,一脸狰狞的扑咬过来的画面。
不由得心里一紧,易无忧赶忙把狐狸皮从剑上解了下来。
然而他拿在手中的第一反应却是更慌——狐狸光亮的皮毛随风而动,他险些觉得它活了。
易无忧胳膊肌肉一颤,浑身僵直的差点把狐狸扔出去之前及时想起了不妄祸的嘱咐:“这是我的一位好友,麻烦你帮我照看好她。”
——那座坟墓确实瞧着空荡荡的,除了狐狸是不妄祸寂寞鬼生里的唯一陪伴,他应该的确是什么都没有了。
把别人亲自托付到自己手上的珍重之物随意遗弃,这事儿易无忧实在做不出来。
他拎起狐狸给自己鼓气,瞧了又瞧:“说起来你也怪可怜的,只要别在这时候装神弄鬼的吓唬我,看模样倒还算个可爱的小东西。”
“非也非也,兄台所言差矣!”
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身穿水墨法袍的年轻修士,上来就跟他说:“可怜人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兄台切莫被这小贼的外表欺骗了!”
易无忧微微皱眉,看到修士手里拎着一个十来岁左右的小孩子。小孩脸色煞白,白得厚如墙皮,另外除了一头油亮乌黑的脑袋,身上穿得也是一身白。
修士把小孩捆了个五花大绑,草草往地上一扔,手持折扇向易无忧拱手见礼:“兄台,在下西极山游云院符修弟子方稽,奉师门之命来到此地调查妖邪作祟一案。”
“这位小少年,”他拿折扇向地上的小孩一指:“你千万别瞧他活泼可爱就放松了警惕,他乃魔修广游子的徒儿阿武,在此地装神弄鬼、欺瞒乡亲,着实做了不少坏事,实在不值得可怜!”
阿武扮鬼的装扮太过粗糙,猛一看是怪吓人的,但定下心神后仔细瞧瞧其实是挺滑稽。
初春夜里的寒风还格外凛冽,吹得一身白色亵衣的阿武在地上不住的打颤发抖。不知是他自己抹的,还是方稽给他砸的,他满头满脸的鲜血,单看在地上使劲挣扎的架势也瞅着中气不足,不大有活力了。
易无忧初来驾到,不了解阿武到底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恶事,只是因为方稽出身四大仙宗之一,所以才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然而方稽模样瞧着温文尔雅,举止却有些透露着狠霸的味道。因此易无忧的第一印象是既不喜欢扮鬼的阿武,也对方稽没什么好感。
他把狐狸皮往自己肩上一搭,利索腾出双手:“我没在说他,也没可怜他,你既然把人抓住了,还是赶紧回去复命吧,别在这里随地一扔,省得中途再出什么变故。”
方稽摇扇含笑问道:“能再出什么变故?”
易无忧很认真地想了想,郑重其事道:“你说他有师父,那有没有可能他师父会来救他?”
方稽颇为自负的回道:“他师父应当被我师弟们缠住了,来不了的。”
易无忧“哦”了一声,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他忽然觉得方稽神色有些怪,但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怪。他向来不喜欢怪人,因为觉得怪人的表情大多都深不可测:笑的时候心里实际恼了,恼的时候心里却又说不定正在偷笑。他本来就不太会看人脸色,一旦碰上这样的人就更加头疼了。
于是他向着方稽点了点头,想就此告别不再深交了。
可方稽见他要走,却突然合扇一拦:“且慢!”
易无忧皱眉回头,神色隐约有些不善。
他既听说了是这位阿武装神弄鬼的吓唬人,便认为此地没什么好需要防备的了,忍耐已久的渴意也再次耀武扬威的折腾起来,催促着他赶紧找口水喝。
方稽耽误了他喝水,简直比他还要更没眼色些!
易无忧不过是有些渴急了眼,所以才不大耐烦,可一脸的冷淡表情却叫方稽看出了点雍容威仪,看得他心中蓦地一震。
震完之后,又油然而生一片火辣辣的热情。
易无忧高头大马的一个,但是骨架不壮,身上肉也不多,整体瞧着还有些单薄。加之他又穿得漂亮,贵气不说,主要还格外的飘飘欲仙,两袖清风很有骑龙弄凤的气质。
方稽这人多少有些风流,看到美人往往一见如故,他瞧着易无忧挺好,人也不显山不露水的,眼珠一转,便起了拦人结交的心思。
他故意说道:“这小子师父不来救,不一定不会找别人来救。我瞧兄台也是修习之人,能否多嘴问一句你来此处所为何事?”
易无忧拧起眉毛:“你怀疑我和那扮鬼的小孩是同党?”
方稽一挑眉毛:“此贼作恶多端,可兄台却一个劲的对他心生怜悯,这又是为何?”
易无忧看方稽的眼神已经不再是絮烦,而是觉得这人无理取闹、可笑至极:“我没有可怜他,这已经是第二遍告诉你了,告辞!”
方稽一看真把人惹恼了,立即又上赶子凑过去嬉笑道:“夜色正好,能与兄台在此得见,也是份令人欢欣的缘分,在下一时兴起说几句玩笑话罢了!”
他言笑自如地瞥了眼易无忧的重剑,瞧出易无忧宝贝得厉害,立即情真意切地对其赞了一声:“兄台的剑,真是把绝世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