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可以同情,坏的不能同情;伤到自己的可以作主同情,伤到别人的不能擅自同情——这些,母亲一遍遍的教过了。
两人跑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气喘吁吁地停在茶水铺子门头前才发现一直都是在原地打转。
方稽一剑劈开铺子门锁,叫着易无忧躲进去,俩人一合计才明白过来眼下到底是何情况。
人界与阴界之间还有一个混沌不堪的幽冥界,起初天地灵气阴阳不平,过盛的阴气便在幽冥之地孕育出了一道幽冥魔魂。
而这道魔魂正是万魔之祖。
魔魂丝丝缕缕的魔气蔓延入阴阳两界,若有凡人亦或修士不慎被魔气入体,就会滋生出心魔,心魔一旦彻底蚕食人的神志魂魄便会造就出罗刹。
这些比魔修还要不被世人所容的罗刹被仙门合力逼退进入幽冥界,他们索性自称一道,以幽冥魔气修习魔功,千万年的传承下来最终成为了魔族。
三千年前魔魂被镜施仙尊镇压,可幽冥魔气却无法彻底根除,一直源源不断的滋生扩散,侵蚀修士沦落成魔。
偶尔魔气旺盛的地方会打通幽冥魔界的入口,不到日出入口不封,而一旦误入其中不能及时逃离便会逐渐被魔气侵染,除非是有天大的神通,否则只有魔化成罗刹一条路可走了。
易无忧和方稽两个无论如何不会情愿堕入魔道,他俩一个身负名门少主的担子,一个年纪轻轻便已是四大仙宗之一的内门弟子,若是入了魔,要么害得祖上颜面尽失,要么自己的一切筹谋前程化为乌有——这叫他们如何能甘心。
魔气入体会激发出人心底最深的阴暗,他俩越害怕成魔,越被魔气钻准了空子。
方稽身上还有伤,极阴的鬼毒使他的思维稍见迟缓,因此他修为虽比易无忧高出不少,却率先乱了阵脚慌张起来。
“兄台美人,咱俩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他惨白着一张脸,苦哈哈地硬撑着体面:“我好歹是为你受了伤,不求一亲芳泽,能不能让我拉拉你的手鼓鼓劲?”
易无忧双眉紧锁,越发反感他的浪荡,
方稽儒雅斯文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十分絮叨的碎嘴子,他越怕越慌里慌张的说这说那,而易无忧虽然一贯是个愣的,却最怕催促急迫。
他一急就乱,本来转得就辛苦的脑袋更是一动都不会动了,连别人的坟堆都能不管不顾地钻进去。而方稽嘴快到好像有鬼在后头追着,不赶紧把话说个痛快,这辈子就再没机会可以说了。
易无忧受到方稽的感染,莫名跟着急燥起来。
他还记得事态不妙最应该冷静,于是心里一边念叨着冷静,一边跟着急,最后六神无主,脑子里只剩了一片空白。
方稽的话语变得如同和尚念经,叽里咕噜的全然只是个音调,茫然看过去,紧绷的神志促使他不经思考地做出动作。
一巴掌扇在方稽脸上,他无比沉着地命令道:“冷静点!”
方稽瞪圆了眼捂住腮帮子,巴巴地望向易无忧开始撇嘴委屈。
易无忧站起身,灵魂好似发飘,每走一步脚下都是虚的。从门缝里往外看了一眼,看完意识到出路不好找,他便先从储物袋里掏出各种伤药灵丹塞给方稽。
“都给你。”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了气短:“你自己挑着吃。”
方稽苦着一张脸:“你要去哪儿?”
“我去把鬼杀了,找路出去。”
方稽抬头,抽抽嗒嗒的:“哪还有路?出去就是转圈绕弯子,没有出路了!”
他在魔气的影响下悲观不已,壮志凌云全化作了泪珠:“你出去要是死了,难道我还能独活吗?兄台美人,咱俩路上一起走,当一对苦命鸳鸯,也算不寂寞了!”
易无忧彻底冷了脸,脑袋里再空也听出了方稽说的越来越不像话,干脆闭嘴转身出了门。
站在门口迟疑片刻,易无忧掀起篾篓子抱起了里头那只大公鸡,琢磨着公鸡血好歹能帮忙祛祛邪。
按理说他从没做过亏心事,自然也相当不怕夜半里会有鬼敲门,因此以往多是副正气凛然的毛头小子状,总想着无论撞见什么鬼,都是正道在心,任何鬼都得怕他的人气儿退避三舍。
可原来想归想,真撞上了诸如大脑袋鬼这样邪性的还是忍不住会怕。
他实在不想碰上能拖人进入幻境又那般怨气冲天的恶鬼,再次被迫体会一把活生生被人折磨致死的滋味了。
可放眼望去,一切恶鬼的癫狂样子都多少到了惨绝人寰的程度,眼瞅着生前就没有一个能是好死的。
易无忧看得太认真,没有察觉有一缕魔气已经沿着他的后背悄悄攀上了身。
阴风一阵,大脑袋鬼那番话再次浮现在耳际,只是这次说着说着变成了他自己的声音:“为什么偏偏是我被困在了这个地方?早知道……早知道就乖乖在家待着,哪也不去了。”
悔不当初的心情正酝酿到无法自拔的境地,幽暗魔气眼瞅着即将大功告成,接着他肩膀上便落了那沉甸甸的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