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头昏脑胀，又因为听说了仙尊今日回宫，周放无论如何不会再浪费时光去练剑了。

他知道秦毓拿他没办法，估计也懒得骂他，所以不去就是不去，全凭他的心意。

他下了朱雀台往西去，途经练剑的道场一眼就瞅见了周无忧。

周无忧还是十几岁时的模样，娃娃脸，发髻上戴着一顶白玉冠。整体是个很仙姿绰约的造型，但对比他的年纪就显得绰约过了头，像个小孩在偷偷试穿大人的衣裳。

那招以柔克刚的剑势也难为住了他，道场分了三层圆形的大理石台子，他处在正中央那一层忿忿不平地将剑挥了一遍又一遍。

周放情不自禁改主意走了过去，想要发挥一下自己兄长的作用，扶着他的剑轻轻往左一压：“你要想着以缠绵化巧劲才行。”

“这还用得着你来说？”周无忧撇了撇嘴，语气冲得像没把周放这位兄长放在眼里：“我知道也练不好。”

周放对周无忧的溺爱程度简直就是没有脾气：“既然知道，就不该练不好。”

周无忧意兴阑珊地收了剑，嘟嘟囔囔的有些没缘由的委屈：“师尊今日回宫，你知道了？”

周放一边点头，一边想他如此落寞大概是怕师尊回宫后，看他剑式都不见长进从而训斥他，便没怎么将他的这番神态放在心上，而是目光紧紧的落在不远处的一座小琉璃塔上。

琉璃塔足够小，只有半人高，还有个青翠的小顶，顶上站着一只同材质雕成的青龙，龙爪之下抓着龙珠，在风里滴溜溜的打转。

周放隐约瞧着有什么不太对劲，就想是不是风起得不太寻常，便去问周无忧：“晏鱼儿是不是又在后山兴风作浪呢？”

晏鱼儿是淳泽仙尊身边的侍剑弟子，性子活泼稚嫩，一手御风术使得随心所欲、不管不顾，时常因为捉拿几个小妖小鬼的差事就对着海域痛下狠手，导致海浪总有像撂挑子的野马的时候，明明前头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狂风骤雨地掀翻了船只。

周无忧向他扭过脸：“你问她干嘛？”

周放抬手指了指琉璃塔：“那里的风古里古怪的，像出自她手。”

周无忧顺势望过去：“嗯？什么风？哪里起过风了？”

周放看着越转越急的珠子，带了点疑惑说道：“那座琉璃小塔那儿。”

“什么小塔？”周无忧看他像犯了病：“哪有小塔？”

周放一番话全被问堵了回去，他愣愣的缩回手，脸色肉眼可见的冷白了起来。

“我看你就是想她了吧？”周无忧突然气冲冲地收了剑，低下头只露着那顶白玉冠上的金穗子在周放眼前晃荡：“仙尊出门在外，她自是跟着抱剑去了。”

周放奇了，白着脸强笑一声：“我想她干什么？”

周无忧的脑袋圆溜溜的，发质也好，并且连颜色都是没长成熟的蓬松浅黑色，是全然的小孩子模样，看得周放总是心动想摸一把。

“那你不想她，想师尊吗？”

周放一下瞪圆了眼睛，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

弟弟这玩意儿有的时候招人烦，没了的时候却能立即就感到寂寞。

周放觉得身边有这个弟弟在就很安心，什么话都能跟弟弟说上一说。

“我想他。”周放先咕哝了一声，然后清了清嗓子宣告得几乎声势浩荡：“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他！”

周无忧像只没断奶的小狗一样用鼻子哼哼了两声，态度不怎么明确，让人看不太明白到底对这个回答满不满意。

于是周放干脆问他：“那你呢，想师尊吗？”

“有点想。”周无忧干脆利落的回答：“但又不太想他回来。”

周放突然对弟弟生出了老牛舐犊之爱，所以此时此刻很想彻彻底底的陪一陪他，不好一颗心全飞去霍恩戎那里。

刻意留了一半心，另一半管不住也就不管了，便说话虚飘飘的，不怎么经过脑子了：“为什么不太想师尊回来？”

“因为他一回来，你就不陪我了。”

“哦，倒也是——”

周放话没说完，回过神来惊得差点咬了舌头。

周无忧看他惊得一脸表情傻乎乎的，终于露了点笑意出来。

但一笑也就收住了，因为心里有结解不开：“师尊回来了，你就又到他跟前去了，他不放你走，你也不舍得走，你俩好得都不像一对父子，像他亲自把你生出来的一样。”

周放哑口无言，回想一番自知的确是陪伴弟弟的时候太少了，可一旦牵扯到霍恩戎，他那点敏感又羞涩的小心思就发了威，让他嘴硬着狡辩道：“哪有你这样揶揄师尊的？越来越没规矩了！”

周无忧冷不丁挨了训，脸上挂不住，一时也恼了：“本来就是！师尊不过出去一趟没带上你而已，你就可怜巴巴的说想他。那我呢？我之前独自去历练那么久，怎么不见你说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