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恼,不光态度恼,行动也彻底恼了。
一跺脚,一扭头,众目睽睽之下把周放晾在原地,自己转身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周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好半天合不上嘴巴:弟弟还是那个弟弟吗?怎么发起脾气来娇娇羞羞的,竟像个撒着娇的妹妹了。
于是周放意识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对劲。
然而踟蹰了片刻,又想不对劲有不对劲的好处,无论如何,他还没再见一见霍恩戎。
再见一见霍恩戎,再同霍恩戎说一说话,成了周放不顾生死、不辨是非的首要大计。
怀抱着如此的心情,周放再抬脚便走得气势汹汹,并无端生出了一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雄风。
只是没等走几步,他就叫秦毓给拦了。
秦毓的模样跟仙境的气质不太相符,是半点出尘的仙风道骨都没有,浑身全是煞气缭绕。
据说是因为他有个旧相好入了魔,等他去营救的时候不止没救出来,自己也差点被牵连进去。
幸好在世的四方仙尊一个赛一个的不拘小节,霍恩戎当年更是发话说他身上携带煞气不要紧,哪怕真入了魔,只要道心坚定,一心向善,这天上仙宗里就还有他一席之地。
秦毓自己倒也很随遇而安,并不曾因为掺合上了煞气而自觉低人一头、不敢见人,他在天妙玄机宗担任执法长老一职,甚至担任得很猖狂。
“练剑。”
周放一扭头:“不练。”
秦毓便跟着转到他脸前:“练剑!”
周放仰头望天,再次说:“不练。”
这下秦毓皱眉了:“弟子们每日晨参暮礼,刻苦温习,无一个敢例外,怎么你说不练就不练?”
周放说:“因为我是朱雀圣君,是剑术最好的首席弟子。”
“那你更该以身作则。”
“我要去接师尊。”周放理直气壮:“剑今天可以练,明天也可以练,哪天不能练?但是师尊就今天回来,而不是天天都回来,所以我去接一接,不行吗?”
“你练你的,他回他的,等你练完了,他正好回来。”
“哎呀,你什么都不懂。”
周放心里埋怨秦毓什么都不懂,别说师尊是今天回来了,就是明天回、后天回,他此刻也是一点等下去的耐性都没有了,恨不得插上翅膀就飞到半路上接师尊去。
他执意的要走,秦毓见拦不住,忽然提剑就刺了过去。
周放慌不迭一躲,登时反应过来:“好哇,你哪是想要我去以身作则,你是又想拿我来当练剑的靶子!秦长老,你换个人折腾去行吗?”
秦毓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你是朱雀圣君,你是首席弟子,你剑术最好,我不找你还能找谁?”
他说话周放不爱听,觉得堵得慌。
秦毓是个彻头彻尾的剑痴,比他弱了,他怒其不争,同时也很好为人师,抓着人去练剑练上个千八百遍才肯罢休。可但凡比他强上那么一点,他又会更烦人,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纠缠上来一遍又一遍的要比试。
周放怕他的纠缠胜过怕他的剑,所以脚底跟抹了油一样能躲则躲,能跑就跑。
只是周放越躲,秦毓越能挑出他的毛病:“你那手拿的是什么姿势?胳膊打直!”
周放把手彻底背到身后,本想让秦毓再挑不着他手的毛病,却又被训道:“你的步法怎么也走得一塌糊涂!你几日没练功了?”
秦毓能挑别人的毛病,自己自然做得尽善尽美,一身赤红长袍外披了墨色纱衫,步法身形全如行云流水般不急不缓地追着周放做对比。
随后他是瞧着周放哪哪都不大如意,别说剑招了,就是外表也徒有一个衣冠齐整,精神面貌却好似说不出来的落魄。
他来了气,想当然的认为是这段日子周放趁着仙尊不在宫内松懈懒散的缘故。
“功力退步,态度也不端正!你看你哪还有半点天妙玄机宗首席圣君的样子!”
周放就此被质问得慌了神,失魂落魄一般满脑子都是这句惊雷之语。
没有了首席圣君的样子?那他现在是什么?他为什么还待在天妙玄机宗里?他又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应该再待在天妙玄机宗里?
就在周放心慌意乱,差点被秦毓一剑抽在身上继续教训之际,他感到有人从身后扶上了他的肩膀,带着微微温度的手掌使了点力度轻轻一捏又向下一压:“我的好徒儿怎么招惹你了?你要教训他,连等我回来都等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