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若是当时说了实话,霍恩戎也不见得不会救他。
可那会儿真的太疼太累了,疼得脑袋都不转了,累得只想长长久久的睡下去……
长久以来积压的委屈和悔意在这一刻聚集至巅峰,他根本不再在乎自己清白与否,大步踏近山危:“让开!”
越是不让他做的事,他越是非做不可!
纵使真是恶鬼邪魔一只,他还见不得霍恩戎一面了吗?
然而山危早就对周放彻底狠了心,此时也气上心头,当仁不让的向前一挡:“没有令牌,不可擅入!”
周放心中情绪越发翻腾,强忍着脾气回道:“那就让周无忧来见我!”
山危忽然很明显的打了个哆嗦,感到了一阵不知深浅的安详。
他猝不及防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很久没离周放这样近过了。
周放怒气冲冲的逼近过来,身上还是那股冷寂的幽林清香,再大的火气也不过烧出一道空山新雨后的薄薄白烟,深嗅一口呛得他满怀苦涩回甘。
周放到底想回去见谁?
山危跟久了周放,好些他自己都未必能意识到的细节,山危却在天长日久中摸得一清二楚了。
周放耳朵尖有些泛红,是委屈了。
他这点很奇特,别人往往是因为羞赧怀怯,他却常常是因为委屈。
多有意思啊,身为天妙玄机宗的首席师兄,他分明实力强悍到一人可挡万千,纵使北境和东胜岛两位仙尊都不见得能与他匹敌。甚至神识道心也一应随着修为提升,无悲无喜都很有向着淳泽仙尊发展的趋势。
可就是这样一个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却唯有侍奉在侧由来已久的山危知道他打小就爱撒娇委屈,哭起来更是摄魂夺魄,漂亮得不可方物。
他越有不为人知的漂亮,山危则越恨他,此时更是冷眼暗自恨得想径直撕开他那白皙的脖颈,将他的血肉一起撕咬吞吃入腹了事。
他明知道我喜欢他,山危想道,可他总也不是回来见我的。
“周无忧如今不在宗中。”山危停顿了片刻,再抬眼看向周放时恶意满满:“虽说你回去也只会受罚,但看在以往的情义上,我也好心给你一个建议:若你真想回去,不妨就在这里当场下跪,向咱们得归其位的怀宴师兄叩首三响,恭请他发发慈悲将令牌借你一用也未尝不可。”
周放眼眸黑压压得一抬,不经意间释放的威压便足够迫使山危呼吸艰难。
身后其余弟子坚持不住向后踉跄一步,唯有山危还强撑着色厉内荏:“怎么?你想硬闯?”
“好啊,”他上前一步,心跳剧烈的震耳欲聋:“你大可以将我们全杀了!从这儿一路杀进逍遥峰,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吧?反正你也入魔已久,杀孽不知有多深重了,何不索性一路杀下去!同席情谊算什么?师门恩义又算什么?!统统比不过你这一场痛快来得要紧是不是?!”
周放攥了攥拳头,脸色阴沉得吓人。
山危看他脸色难看,更像上了瘾似的继续说道:“往日你顶着朱雀圣君的名头,凡宗门上下见你都要请安问礼——怎么,别人能跪得你,你就跪不得别人?”
至此,他又忽然一改癫狂面容冷静下来。
缓缓凑近周放耳边,先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后者的脖子,视线堪称火热的上下游走,然后才稍稍一偏,不过尚还不敢光明正大的亵渎,只用唇舌间呼出的气息喷在周放耳廓上聊作幻想中的安慰。
他压低嗓音悄声问道:“你早就知道我想要你,对不对?”
周放眉头一皱。
山危显然并不需要他的答案,自顾自洋洋得意的接着说道:“天妙玄机宗的道理就是世上的道理,天妙玄机宗能容得下魔修,世上正道就是再不情愿也必须捏着鼻子容得下。实话告诉你,本来压根没人在乎你是仙还是魔的。”
说到这里,他往高台下扫了一眼:“不过也就是那些损人不利己、上不得台面的卑贱小人看不得别人过得好,非要找个由头趁你病、要你命,直到彻底把高高在上的人物踩踏到泥里不如他们了才高兴。”
“可惜啊,”山危笑着轻叹了一声,伸手替周放理了理本就平整的衣襟,是他从前一贯服侍周放的动作,只是这次多了分轻薄:“世上小人还是太多了,不止我是其中一个,有好些你完全意料不到的人也在其中——”
“他们跟我一样,只恨你生得太惹眼,不是一个一无是处可以随意摆弄的窝囊废。”
山危骤然一顿,惋惜的语气忽又轻扬起来,快快乐乐的告诉周放:“不过你很快就会变得一无所有了……期不期待?”
他满脑子想象着周放跪在脚边向他臣服的模样,一时间顾不得形象已经激动得面红耳赤了。
而周放冷冷扫了山危一眼,并没有像常理那样觉得恶心。
他的视线只是在最开始轻飘飘的一落,然后马上移开,自此彻底将山危放逐出眼里了
而山危还在不知情的持续挑衅道:“从前你身份尊贵,我没少跪过你,可如今是我压你一头,你难道不该跪一跪我,把那些都还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