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
抱着个碗站在风府院墙上时,钟离烬脑子里闪过一百种方法,发现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避开风念安院子里那几个轮番守夜的暗卫。
最后只好堂而皇之地躲过下人和家丁,直接站在院子里,与暗卫的刀擦发而过,然后迅速举起手里的玉牌:“我要见你家少爷。”
弯刀擦着玉牌下面的流苏过去,堪堪在钟离烬胸前三寸停住。
他凑近仔细辨认,确认玉牌是真的才收刀入鞘。
淮东此时也听见声音出来:“淮南,怎么回事?”
淮南拿刀鞘一指钟离烬:“他说要见少爷。”
钟离烬把玉牌递给他:“有要事相谈。”
淮东还没来得及接,风念安就听见声音了。
他只穿着一件白色里衣,站在半开的窗子前:“进来说吧。”
淮东把钟离烬请进屋。
风念安随手套了件湖蓝色外衣,用发带将已经披散下来的长发松松地绾了个结,叮嘱淮东:“让淮南他们不要声张。院子里的下人盘查一遍,知情的封口。”
淮东应声出去,还贴心地带上门。
钟离烬发现房里的灯已经熄了一半,略感歉意:“夜班扰人酣梦,风御史明天是不是要参这个?”
他瞟一眼桌上的玉牌,似笑非笑:“我还要参你私闯民宅,盗窃财物。”
钟离烬大笑着将怀中抱着的碗放在桌上:“刚才路过东街,看见饺子铺还没关门,顺手买了一碗。他家饺子特别好吃,给你尝尝。”
风念安看了一眼,别过身去:“我不吃外面的吃食。”
他拿起一个烛台要续上几盏灯,单薄的夏季里衣滑落到手肘,露出一截莹白细嫩的手臂。手臂上青筋交错,腕骨凸出。
烛泪缓慢下流,落在烛台上,就挨着那粉嫩圆润的指尖。
钟离烬夺下他手中灯台:“我来吧。”
这烫一下不得起个大泡?
不像他,一手练武磨出来的老茧,死猪不怕烛泪烫。
风念安也没阻止,任由他去了,转头摸摸茶壶温度尚可,给他倒了一杯出来:“没凉,凑合喝吧,大晚上的就别把丫鬟叫起来烧水了。”
“我都行,凉水也行,好养。”
风念安被他逗笑,放下杯子叫他:“能看个差不多就行了,又不临帖作画,点那么亮干什么。”
钟离烬觉得也是,索性作罢。
他见风念安确实没有要吃饺子的意思,调侃道:“怕我报复你,在里面下毒?”
说着,他用饺子铺送的筷子扎了一个饺子放嘴里,以行动证明:放心吃。
风念安笑着摇头:“我肠胃不好,吃外面的东西会腹泻。”
钟离烬略有失落:“哦,这样啊,那好吧。”
他把碗推到一边。
风念安发现钟离烬好像有哪里跟以前不一样了。
比刚认识他那会儿……好相处了?
“找我什么事?”
“我就不能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风念安给他一个“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钟离烬收起玩笑,正色道:“我这两天刚闲下来,发现你好像在跟三和商号抢库债?”
风念安心中警铃大作。
这小世子又要对三和商号下手了?
他低头喝茶,避重就轻:“商业竞争罢了。”
钟离烬担忧道:“可是我看三和商号被你逼得不轻,票面一降再降,这样下去真的不会狗急跳墙吗?”
“买卖而已,他还能杀人越货不成?”
一看这小世子就没做过生意。
“你不怕得罪国舅?”
风念安轻笑,毫不在意地脱口而出:“我怕他什……”
他笑容僵住,抬起眼皮,凝视着钟离烬。
钟离烬笑着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别生气啊枕月兄。”
风念安就知道他来者不善,已经很小心了,没想到还是被他套出话去。
见已败露,风念安也不装了,搁下茶杯问:“你怎么猜到的?”
钟离烬摊手:“难道换掉芍药手中名单的不是你吗?”
所以他在得知有人收库债现在又高价转卖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芍药那份名单。
他见过名单,三和商号不在上面。
他只是来诈一下风念安而已,看来猜对了。
三和商号本来是在名单上的,跟国舅李鹤是一伙的。
而风念安手握真正的证据,他当然敢跟李鹤打擂台。李鹤要是不出手,这就是商业竞争,他但凡出手,风念安就能让他随时闭嘴,吃口哑巴亏。
“你跟踪我?”风念安意外至极。
钟离烬笑得欠揍:“有什么可惊讶的,我跟踪你又不止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