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时犹豫了片刻,只能狠心答应花诗,明天就去把她的所有嫁妆都卖了。
放在之前,花诗必然会先想办法解决这件事。可是如今她并非孑然一身,她有夫君,有爹娘,还有女儿,她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首先得考虑一家人。
所谓的江湖义气,早就不能比得过家人了。
第二日一早,花诗就打开了床底拖出来的箱子。那里面装了她所有的嫁妆并一把剑。若不是青时和父母拦着,或许现在只会剩下那么一点点。
纵使再不舍,也只能拿出来,卖掉。青时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留下一样吧,那只金蝴蝶步摇,你戴着很好看。”
花诗打开箱子,留恋的目光将其中首饰一一扫过。她最后拿出一枚堪称简陋的白玉簪子,紧紧放在手心。这是她的师父亲手打磨的。
“夫君,赶紧拿走罢,不然我怕我会反悔。”她勉力笑起来说了一句玩笑话,青时却看得出她是真的有些舍不得。
他在夫人眉心落下一吻,道:“我会努力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的。”
他们很快搬到了浣溪。他们在浣溪城买了一间小院,凭着花诗做花糕的手艺开了一家小店,生活果真渐渐好起来。城中没有学堂,青时便办了一个私塾,比旁的地方都便宜,他教的又好,城民都愿意把孩子送到这里来读书。
时间一晃便又是两年。这一年,青时回到家里,看见花诗神神秘秘的凑过来。
“夫君,给你看样东西。”她朝青时眨眨眼,示意他跟自己来。青时失笑,依言跟了过去。只见花诗端出来一个碗,盛着满满一碗的……
黑色浓郁的药。
青时笑出声来:“这是什么?是娘的药吗?”
花诗嗔怒的瞪他一眼,自顾自把这药喝了一半。
青时赶紧搂过她,问道:“阿诗,你生病了?我竟然都没有注意到,抱歉!”这回轮到花诗笑了。
“你何时见过我生过病了?呆子!”
见青时还是一脸紧张的呆样,她忍不住敲了敲他额头:“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药?自己想想,我喝过什么药?要是这都闻不出来,呆死你算了!”
先前花诗怀青珩的时候,天天喝几碗安胎药,就算不懂医,青时也特别熟悉这味道。如今再摆一碗在面前,依然是很快就分辨了出来。
他又惊又喜,碗随手放在桌上,转身就把花诗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你有了,你有了?你有了!”
花诗笑着拍他,让放自己下来。
“对,有了!”青时捧着花诗的脸亲了好几口。“谢谢,阿诗,谢谢!”
花诗与他紧紧相拥。
“我得多给你做些好吃的,买些补品,你上一胎可受罪了,这一胎千万要好好养!”青时激动的说。花诗伸手拍拍青时的头,笑道:“第一胎都不好生,第二胎就顺了。而且我身子骨好着呢,你放心。”
青时想起来旁边还放着半碗安胎药,赶紧端起来。还好,没冷。花诗豪爽的把这半碗也干掉,边推他边说:“好了,我还要做饭呢,你先去陪陪爹娘吧。”
青时嘱咐道:“你千万别累着了。”
花诗点头,把他推出去了。
他们的孩子,都会平平安安的长大。
初到浣溪城的这两年,生活是平静的。周围邻居很友好,青时一家人逐渐融入了这个城,私塾也有了两个先生,让青时有回家陪伴妻子的闲暇。青珩在青时办的私塾里交了许多朋友。她隐隐约约知道为什么父母要搬来这里,也在心底祈盼过,希望就这么安稳下来。
可惜,世事大多不随人愿。花诗身孕约有八月时,一个消息传了过来。
“爹!”青珩背着花诗缝的布包,跑回家里。今日青时没去私塾教课,而是待在家与花诗聊闲话。青珩回来的时候,夫妻俩正在谈笑,青时把耳朵贴在花诗肚子上听胎动。
“怎么啦,小行?”花诗略略诧异,一向乖巧的女儿也会跑得这般快。
青时起身,道:“阿诗,你先晒会儿太阳。”说罢便去牵了青珩的手,带她进房里。
等到青珩喝了一杯水,她说:“爹,我刚才在街上听到有人说,竭川那个镇上的所有人,都死了!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青时狠狠皱起了眉头。
“你听谁说的?”他尽量轻声问到。青珩道:“经常出去的那个阿六哥哥。他说,都是他亲眼看见的。”
青时揉乱了女儿的发,道:“爹知晓了。小行,把这件事忘掉,你娘即将临盆,瞒着她。”
青珩板起一张小脸,点头。青时尽量瞒着,不让花诗知道这件事,同时心里越发的不安。
这份不安源自于当年在黄老三家看见的场景。
花诗生产的时候青时不在家,是青生跌跌撞撞跑出去找稳婆,好在及时,平安诞下一个女孩。
“青先生,您夫人生了,是个丫头!”一个学生的父亲做完活后经过青时的私塾,好心的告知了一声。青时一听,功课也没来得及布置,扔下书就往家里跑。
路边茶摊上坐着一个过路的外乡人,见一个书生急急忙忙跑过,很是惊讶。
“他这是?”
摊主认得青时,便说:“这位青先生是城里顶好的教书先生,平素里非常疼爱妻子。刚听说他夫人生了,这不,赶着回去见妻子呢!”
这外乡人笑笑:“看出来了确实是非常疼爱妻子。”
且说青时回到家,看见小女儿,心底非常的欣喜,忙把自己早起好的名字献给夫人选。花诗一眼看中了“生”字,道:“生生不息,天生丽质,万物生光辉,好字!”
当夜,青时给夫人让位置,睡在地上,却听得花诗一声痛呼。
“阿诗?阿诗!”他连忙爬起来,点了灯去看。花诗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鬓边霎时布满了冷汗。“阿诗!你怎么了?对,我得去叫大夫!”
花诗一把拉住他的手:“别走……夫君!”青时焦急的在床边蹲下。
许久,花诗缓过来一些,半阖着双眼慢慢道:“我想、我大概是中了毒,不过,我能猜到会是谁。你先莫慌张,明日会好许多的。”
青时此刻无比的自责:“我还是照顾你不够。你刚生产完,又遭了这样的罪,我真是……哎!”花诗无力的拍拍。“不怪你,是我自己疏忽,好在是此时发作的,大抵未伤到阿生。”
青时虚虚环住她,小声哼起歌谣。
“阿诗,快睡吧,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