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耶溪傍采莲女,笑隔荷花共人语。
“日照新妆水底明,风飘香袂空中举。”
金銮殿中起晚宴,朝臣、家眷,以及后宫仅有的三个妃子和太后皆坐与殿中。秦飞轩手中执一精巧酒杯,太后坐在他右上侧,正襟危坐得浑身难受。
“怀沙、怀沙。”
秦飞轩装没听见。太后不动声色向他那边挪了挪,伸手去够他衣袖。“怀沙,轩儿,沙沙——”
秦飞轩微叹。
“母后,这是您的寿宴。”
太后不满的低声嘟囔:“哀家年方十八!才不想过这‘寿宴’。你便让我回去又如何?”
秦飞轩没应她声,而是转头招来秦逍。秦逍聪明的“噔噔噔”跑到太后身边坐下,亲昵的抱着她手臂要与她讲话。太后怨气满满瞪了秦飞轩一眼,搂着小孙子絮絮叨叨起来。
总不过是些“别学你父皇”之类的话语,多气人呐。
秦飞轩偏过头去看他们几眼,嘴角上扬。
乐曲最后一声落下,舞女挨个退下,秦飞轩正举起酒杯,却见宋柠忽然出现,来到大殿之中。
“陛下,民女宋柠,今日有一舞要献与陛下。”
秦飞轩手指摩挲酒杯上的花纹,泛起笑意:“善。”
宋柠便示意乐师奏曲,缓缓起舞。她身姿轻盈,体态优美,舞姿有力不失柔美,让不少大臣看得痴了。
一舞罢,众臣皆在鼓掌夸奖。
秦飞轩饮尽杯中酒,道:“姑娘舞姿绝美,也不枉被错认成西部圣女。”
宋柠浅笑盈盈,大方优雅。
“孤今日早朝所下的决定,不知诸位可还有异议?”秦飞轩也没让她下去,转而问起朝臣。今日早朝上他提出出兵攻打别孜国的提议,各个大臣意见不一,吵成一团。有认为应该以德服人的,也有认为应该把他们打服的,还有一个朝上打瞌睡连状况都搞不清楚。秦飞轩便任他们吵,自己一甩袖子就走了。
原是在这儿等着的。
宋柠一听到别孜,心底开始慌张。奈何此刻站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不开躲不得,只能微笑着等秦飞轩发话。
她期待着会有人出来反驳,可惜往往事不随人愿,第一个站出来的是许青山。
许青山此人,吊儿郎当纨绔风流,偏偏才貌兼具文武双全,京中许多女子都倾心于他。这人不仅打仗是一把好手,当年随着秦飞轩镇压大漠沙匪、威慑周边小国,而且耍嘴皮子特别厉害,能说得别国外交大臣怀疑自己的一生。
宋柠袖子里的手使劲抠着指甲,不敢露出端倪来。
许青山将手中的折扇合上,插在后领就站起来对秦飞轩拱手:“臣认为,别孜对于推翻我大梁贼心不死,若放之任之有朝一日必起大祸!皇上的决议,有理!”
不管他说得有没有理,皇上说的必须在理。既然是皇上想要开疆扩土那他们也不介意,正好省的那些不安分的一天天净找事。
“众位同僚,可还有其他意见的?”许青山客气的笑着问其他人。
有也不敢说。谁不知道许青山与皇上乃是竹马之交,他的意思,不就代表了皇上的意思吗?皇上下的决定,少有人敢出声反驳。
太后咳嗽一声。
秦飞轩便道:“如此,甚好。许将军——”
许青山立马出列,响亮应到:“臣在!”
“整兵,后日出发。”
“臣,领旨!”
一旁的宋柠早已不安之至。莫非暴露了?可她连日来分明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甚至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向外传递过任何消息,秦飞轩没有道理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在自己面前作这一出是何意?真是恰巧,还是故意?宋柠不清楚。她只知道,要快些告诉外面的人,别孜危险。
正在这时,秦飞轩看向宋柠道:“宋姑娘,此行,孤希望你跟着一起去。”
宋柠慌忙回神,强装着应了声“好”。
“既然你与家人在别孜失散,也正好去找回他们。”
宋柠面上浮现笑容,“感恩戴德”的朝秦飞轩一拜:“民女在此,跪谢陛下圣恩!”
秦飞轩眼中流露的神色几经变化,最终归为平静。
“孤还有要务处理,众卿请随意,务必,尽兴。”
说罢,便起身离开了晚宴。太后见他先自己跑了,心里骂道“这个不孝子”,脸上还得有礼的微笑,对于大臣的敬酒祝贺表示感谢无比。
最终只有小孙子陪着自己。
太后看着乖巧的秦逍,心里酸涩又欣慰。
“怀沙啊。”
秦飞轩揉揉眉心,回身对太后行礼:“母后。”
太后摆手:“搁哀家面前就不用做这一套了。哀家是想来问,你妹妹什么时候回来?”
说起这个秦飞轩就无奈又生气。
“先斩后奏,跑去别孜了。”
“难怪,你会想要在这个时候出兵去攻打别孜。”太后了然,然后点头。“不过,我分明记得,别孜国与齐朝的纠纷更多啊。”
被不靠谱的母后用好奇的灼灼眼神盯着,即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秦飞轩依然会不自在的转过头去。
“怀沙啊,你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好时机。哪怕是早一点、晚一点,都比现在要适合。”太后撩起鬓边发。她年近五十,即使保养得当,容貌还如当年美丽,却已然生出白发来。
“哀家知道西南人的出现与你而言,并非小事。但是怀沙,你还是需要好好考虑。”
御花园中有水池,水池里有假山石,山石上藏着青蛙、鸣虫。一声一声、一下一下,应着、和着,在夜里显得响亮又寂静。
秦飞轩看着夜色中唯一盛开的那一支花,心里仍旧是卫知寒的蓝色眼瞳。
真中了邪了。
他心想。
“母后,怀沙自然清楚。但怀沙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良久,秦飞轩开口,却不为自己解释。
太后摇摇头,妥协的说:“罢,罢……你长大了,分的清是非轻重。身为母亲,又身为太后,不得不希望你面面俱到。有时是我要求太过,你要去便去。只是怀沙,你要小心啊。”
“是,母亲 ”
对于太后的叮嘱,秦飞轩从来听得认真,做与不做便要另说。
不过能得到母亲叮咛,他是欣喜的。
欣喜自己永远都是母亲会关心的孩子。
“母亲,怀沙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