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地平线的金光挂在薄夜,几点碎星黯淡,弯月正在消褪。
阮宁靠在床头,身上没穿衣服,只盖了条被子。
俞昭系上最后一颗扣子,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昏黄的壁灯在亮,阮宁的脸置在光下,懒懒低垂着眼帘,灯光映着他苍白的脸,显出几分倦意。
俞昭知道,多情的阮宁已经彻底对他失去了兴趣。
“我吵醒你了?”俞昭朝他笑笑。
阮宁的眼下有半圈淡青,视线从下往上落到俞昭身上,揉了揉太阳穴。
“睡不安稳。”
俞昭坐在床边,轻声问:“是身体不舒服吗?”
阮宁微微蹙眉,有几分厌烦地闭眼,说:“不是。”
他看俞昭穿好了衣服,问:“你现在就要走?”
“本来是要走的。”俞昭把手放在阮宁脑袋两侧的太阳穴,“我给你揉揉吧,会好受很多。”
阮宁的脸上罩着一层恹色,没有点头也没摇头,俞昭当他默认,微暖的指腹按上他的太阳穴。
阮宁的睫毛动了动,温顺地低垂下来。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阮宁问。
俞昭揉了一会儿,阮宁脑袋没有刚才那么昏涨了,心想他总不能是按摩师吧。
俞昭的手顿了顿,随后两只大拇指指节按在阮宁太阳穴,食指在额头两侧揉开。
他一直不说话,阮宁抬起头看着他,问:“怎么了?”
不会是没工作吧?
我都已经告诉过你两次了,我是做自媒体的。
“自媒体博主。”俞昭第三次告诉他。
“哦。”原来是网红,阮宁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你想要什么?”
“嗯?”
阮宁窝在俞昭怀里,以为他是没听清,重复道:“你想要什么。”
自媒体博主的话,给点奢侈品应该就行。不过看在俞昭给他按摩的份上,他还可以给俞昭拉点人脉,他有朋友在娱乐圈,给区区一个网红塞点资源不是问题。
俞昭笑了两声,凑在阮宁耳边调笑:“我想当影帝,阮公子,你看行吗?”
“没问题啊。”阮宁从他怀里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你去当演员嘛,琢磨琢磨演技,过个十几几十年,再演个苦情电影。”
俞昭愣了下,哈哈笑起来。
阮宁弯起眼睛:“你要是现在就想当影帝,我让人用金子给你做一个奖杯,不喜欢金子的话用水晶也行。”
他就是这样,仗着一副好皮囊,冲人施舍一张笑脸就能让人心神荡漾,若是再随口说上一两句甜言蜜语,就是让人为他去溺海而死也心甘情愿。
而他只在海岸的沙滩轻飘飘地笑,任由别人独自在海里虔诚地殉情,他则拍去衣服上的沙砾,翩然飞去下一个祭品。
俞昭按摩的动作慢下来,阮宁在他怀里睡着了。
睡着的阮宁微微蹙着一双眉,万千忧愁的情感团在眉心,凝成别人对他的爱意。
俞昭轻手轻脚把阮宁放平躺在床上,给他掖好被子,悄然合门离开。
阮宁翻了个身,即使是细微的声响也能把他惊醒,他半睁着眼,把被子窝得更严实,沉沉睡去。
他这一觉大有睡到天昏地暗的架势,突兀的铃声响起,他迷迷糊糊哼了两声,伸出手在床上乱摸抓住手机。
看清楚联系人,阮宁霎时清醒了大半,眉色有些冷。
“灵灵。”阮宁故作亲昵,腻着嗓子说完自己先吐了吐舌头。
“宁宁哥哥。”阮灵的语气雀儿一样欢悦,“周六你真的会来参加我的生日吗?”
“当然。”阮宁按着床头灯玩,“我还要给你一份礼、物,你忘记了吗?”
“没有。”阮灵嘻嘻地笑。
阮宁脸上已经升起不耐烦,充当知心哥哥这个虚伪角色让他深感厌烦,竟然开始佩服起宋汝南能对一个小孩发挥如此多的耐心。
他随便扯了个理由结束聊天,手机一扔“啧”了声。
“麻烦。”
“有什么是你不嫌麻烦的?”
吴捷戳开密封奶茶的塑料纸盖嗤笑,阮宁拧开保温杯倒了一杯温水,“啪地合紧盖子。
“因为全世界都很麻烦,吃饭要张嘴,穿衣服要动手,上学要考试,走路要累脚,睡觉要闭眼,就连什么都不干也得呼吸。”
阮宁抱着胳膊懒懒靠在奶茶店的椅背,朝盛水的纸杯努嘴,“这个也麻烦。”
吴捷简直是被气笑了:“死了倒是不麻烦,连呼吸都省了,也就闭一下眼的事。”
“谁说的。”阮宁轻哼反驳,“死之前还得和别人来一段离别苦戏,想想就恶心。想独自死,死亡意志和求生本能对抗,精神摧残也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