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礼也到位了,慕容莲岐的心思昭然若揭,不管这还有个偷耳朵的,又要接着说他不成体统的言论。他的嘴才张开,发出的第一声就被外头的人打断了。
“苏公子,我带来了一些新鲜的野味,可能入屋一叙?”
来者正是讨茶喝的慕容君禾,穿着一身春风柳绿的青衫直绸,身后跟着垂头的魏风。他左手一捆兔子,右手一个西瓜。额头上都是滚烫的汗珠。
转头,慕容莲岐对上一张谄媚甚至得意的笑脸,登的就变了脸色。他轻蔑不屑的一乜,端起桌上温茶昂唑。
两兄弟隔着半道账帘对视,各自有各自的精彩不屑。
在账内的苏毓琦看见老三身后的宁枫,被他不放眼里的眼神嗤的一笑。莫名的期待接下来的修罗场。
她一视同仁的把人请进来,魏风放下东西便也退到账外。苏毓琦接着去翻找一只新的茶杯。就听见身后慕容君禾开始发功了。
慕容君禾先是对着神情冷淡的苏易尘说了几句漂亮话:“公子可喜兔肉否?这几顿吃了许多羊肉我肚里都是膻的。所以特意叫魏风去山里打了点野味。我瞧着外面便有火和架子,不如让他现在便弄好,正好我们可以一起享用。”
苏易尘掀起眼帘,看着他故作讨巧的模样,微微一笑:“有劳殿下了,不过不巧的很,我们也去山里打了野味,现下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慕容君禾进来的时候当然已经瞧见了,不过他可不想白瞎了自己的心血,坚持道:“那便留在这,兔子倒是还活着,养到明天再吃。”
“那便承了殿下好意。”苏易尘随口道。
慕容君禾眼睛一亮,乐的一笑。苏毓琦将茶水端上来,他梗着脖子点点头,眨眨眼睛似是回忆起了不堪的往事,还有些羞于启齿呢。
苏毓琦两手收于身前,眼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慕容君禾只觉后背凉飕飕的,转头一睨,又默默移开视线,将矛头对准一直斜睨他的老六:“六弟不在屋里歇凉,竟冒着热头出来了。我还以为你不爱喝茶呢。”
慕容莲岐冷冷的说:“怎么,我在这碍着你说什么话了?”
呛的毫不客气。旁若无人。
慕容君禾也收了笑脸,似是没有装的兴致了。直接讥笑道:“也是,阿清死了,六弟身边就这么一个贴心的。要不我支两个人给六弟使唤?省的六弟身边没个办事的,还得事事亲为。”
他这风凉话说的不留情面,旁人都能瞧出来他得意的辞色。慕容莲岐不屑置辩,翻了个傲气的白眼:“少装的人模狗样了,你装给谁看的。”
慕容君禾气一滞,嘴角抽了抽,似是强忍下了出口的恶语。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喝,一想到这局到底是他胜了,也省的在外人面前逞口舌之快。连连夸赞这茶爽口,比上次喝的还要清甜。
慕容莲岐又嗤了声:“这不过就是普通的白毛尖,你平日碰都不碰,原来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啊。”
“苏公子的茶自然是好的,你在这口无遮拦的,可莫要得罪了人。”慕容君禾忍了又忍,还是不打算在苏易尘面前打破他温和谦让的名声。转头解释道:
“公子莫怪,我这六弟自小就跋扈嚣张,就是在父皇面前都不相让。若有冒昧之处,我这个当兄长的担了。”
苏易尘在他二人拌嘴时默默的喝完了一盏茶,神情淡淡的:“二位来此,莫非只是为了拌嘴。”
他清润的眸子移到苏毓琦身上,那抹倩影立马一动替他续茶。瞧慕容君禾窘迫的闷头喝茶,娇声细语道:“阿瑾在看书,平日是不喜欢喧闹的。二位是有什么事?”
慕容莲岐倒是乐的瞧慕容君禾说不出话的怂样,呵呵笑了几声,朗声道:“我当然有正事,就是不知道三哥你来干什么。”
慕容君禾不显的瞪他一眼,理所当然道:“我当然也有正事。”
他爽快道:“那你先说。”
“·····”慕容君禾话被顶住了,沉默了片刻。手指扣着掌心的茶杯,感受到渐渐凉去的温度。清秀无害的脸上闪过几丝阴霾之色,似是想活剐了老六。
“按照先来后到的规矩,六殿下先说吧。我瞧六殿下方才挺会说的。”苏毓琦左瞧瞧右瞧瞧,像东道主般安排起了客人。
他二人面面相觑,打心底是不想听一个女人讲话的。不过见苏易尘始终一言未发,自然明白了这是他专有的传声筒。哪起得来什么脾气。
慕容莲岐腿放地上,腰杆笔直的坐好。面向苏易尘,脆声道:“苏公子知晓天下事,我便也不绕弯子了。”
他说这话时眼睛斜睨着在旁边看戏的慕容君禾,出口便是:“我怀疑父皇是被南疆人谋害的。”
慕容君禾到嘴的茶盏卡住,他手僵持在半空,眸光一凝,立即反驳:“胡说八道!父皇身边高手如林皇宫甚至有禁制法阵,南疆早已覆没,如何有这本事潜入皇宫危害父皇?”
慕容莲岐本就没打算与他争执,反倒饶有兴致的乜他,嘴角扬起一抹诡诈笑意,出口悠悠:“哦?三哥倒是了解极了。”
慕容君禾嘴唇蠕了蠕,将茶盏放置在桌上,两手交握放在腿上,遮在袖中。哼了一声便没有与他争执下去。
苏毓琦左看右看,把他们千奇百怪的心思琢磨了一道:“六殿下说这话,定不是空穴来风吧。”
慕容莲岐目光继而移到她脸上,余光看着其余两人脸色:“南疆是覆没了不假,但当初却并不是举国殉葬。免不得有一些顽抗之徒还躲在暗处窥视。上回魂虚派掌门继任,不就是被南疆人害死的么?这换皮一术骇人听闻,但也习之不易啊。”
他抑扬顿挫,平锐的话中似有深意:“我这人虽嚣张,可不至露出如此明显的尾巴让人拿捏。阿清一直贴身伺候我,王厨子也没有撒谎。这唯一的解释便是,幕后害我之人,与南疆休戚相关。”
他眼睛像锐利的刀,丝毫不掩刀锋折迭而过。睥睨往右一瞥,见慕容君禾抬了抬眼,嗤的讥笑一声:
“避暑山庄三教九流齐聚,混进来两只老鼠并不难。六弟想把这事推到南疆人身上,也莫把父皇攀扯进来啊。毕竟这事事关国运,可不是靠臆测的。”
“南疆已然将手伸到了我身上,其心甚野。且父皇病的实在突然,联系在一块也有根可寻。至于父皇到底是病了还是被人荼毒,请苏公子瞧瞧不就知道了么。”
慕容莲岐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苏公子可是中原修得天玄境界中最年轻的奇才,他的判断定不会有误。”
慕容君禾袖中的手紧紧绞住,他面上和顺可亲,只能接两句并不突兀的话:“是啊,公子若能将父皇医好,我们兄弟几个定缬草衔环,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
两人齐刷刷的目光炽热的凝在苏易尘脸上。他一时不语,只是晦暗不测的微微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