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毓琦瞧他隐晦的侧目,俏声打断道:“阿瑾不会治病,二位殿下找错人了。皇上金尊玉贵,自是得找医圣一看。这事万万不能出点岔子的。”
慕容君禾眼睑下垂,睫毛遮住眼底神色,只听他语中清脆:“自是找过医圣,不过诊断结果和宫中太医相同。许是六弟不放心吧?”
慕容莲岐顿了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叩在桌上。慕容君禾又闲适的捧起茶盏浅抿,心情似是不错,很快就喝了个精光。
“可我怎么觉得,避暑山庄的几只老鼠是沈家故意放进来的呢。”慕容莲岐慢悠悠的说着,面无表情移到慕容君禾脸上,他笑意顿时又收了。
这兄弟二人不对付的心思写在了脸上,见到彼此变脸是极快。苏毓琦还未见过如此有趣的两兄弟,一时听戏般的立在那不动了。只是偶尔八卦的笑了笑。
她猝不及防对上苏易尘眼神,见他警告的挑了挑眉,苏毓琦只有幸把话听到这,迫不得已的出去了。
一出去有杜子仁和一个魏风监视着,苏毓琦是偷听的份都没有了。她和大伙一同围坐在熄灭的火堆边,杜子仁将魏风提来的西瓜剖了分给大家。却没有进去打扰里面三位谈事。
苏毓琦咀嚼嘴里的甜瓜,心里也跟着甜了起来:“这瓜在哪弄的?”
魏风后知后觉是和他说话,规矩答道:“殿下想吃瓜,沈家便送来了。”
她看了眼坐在边上的紫芙,嘀咕道:“那我们去要的话···是不是也有瓜吃啊?”
“这点薄面自是得给,不过公子一向不喜欢麻烦人。你想吃的话,我去林子给你摘点果子。今早去的那地方倒是有不少。”紫芙温温一笑。
“那你们怎么两手空空的出来了。”苏毓琦拿帕子擦干净手上水渍,又叠好收进兜里。
宁枫将吃完的瓜皮往栏杆外一丢,拿袖子擦了擦嘴:“也不看你去了多久,我们三人等的口干舌燥,摘得几个果子都自己吃了。”
苏毓琦轱辘着眼睛瞪着他,鼓了鼓腮帮子:“那要不是我你能吃上野味吗?这野鸡可不好抓。”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可别告诉我这些野味都是你猎的,你连弓都不会拉吧。”
她眼睛转了转,不服气道:“当然不是我猎的,那我也有在旁边捡啊。没有我你也吃不上。”
“哈哈哈哈哈····”宁枫被她理直气壮地模样逗的捧腹大笑,笑声过于嚣张了些。苏毓琦脸渐涨红,站起来一脚踩在他无辜的脚指头上。他笑转利叫,狞着脸要去抓她毒打一顿。
忍俊不禁的紫芙伸手挡在中间,成为了他们来回挥拳的围墙。更是无奈敞笑:“行了行了,三岁稚童都比你们文静些。快些坐下吧,别闹出一身汗来了。”
宁枫腿脚好的时候就追不上她,现在坐在轮椅上更是比不过人家两只脚站立的。没一会儿就头晕目眩,老实的瘫在椅背上歇着。
苏毓琦得意的拍了拍手,一屁股又在小木几上坐下。
现在天渐黄昏依然光芒万丈,荫蔽处凉风席席,但凡有日光的地方热度便一瞬拔高。苏毓琦再闲不住,也只能老实的待在幄帐边。
晚些时候沈家又在草原上搭了宴席,不过苏易尘今儿个却没有兴致去凑热闹。几人是等沈家将晚膳送来,在幄帐边吃的。
头顶月光浩银,草原上的一切都清晰可见。像一盏巨大的白亮的烛火钉在黑幕上,沁人心脾的夜风带走了清冷萧瑟,一切都变得烟火盈盈。
用了晚膳,苏毓琦在账内顶着一苗火灯练字。杜子仁和紫芙就在门帘边下棋,宁枫坐在边上偶尔指点两句,遭受一记白眼。
他们动作轻,偶尔两句笑语不足挂齿。不过苏毓琦自己心里静不下来,好不容易练完字是彻底闲不住了。明晃晃的示意她想四处走走。
苏易尘注意力都放在了书本里,瞥了她一眼便没有理睬了。
苏毓琦毫不气妥,上去给他揉捏肩膀,自顾自道:
“阿瑾今日可辛劳了,又是狩猎劳了体力,又和老三老六废了脑力。是得好好歇着。那叫杜子仁哥陪我去吧?我就在山庄里走走,待会就回来了。”
苏易尘不紧不慢的翻了一页,眼睛也没抬一下:“这事没门。”
苏毓琦站在他身后,五根白嫩嫩的手指揉捏在他宽厚的肩膀处,指甲盖用力到泛起红晕。
面前的无动于衷,钢铁般铸造的身躯稳立不慌,苏毓琦哼了一声,俏然转身将凳子搬到一边,挨着他凳子坐下:“阿瑾,你为何不去皇宫给皇上看看病?老六说的兴许是对的呢。”
看书的人依旧看书,只是懒懒哼了声,显然没听进去她的话。苏毓琦两腿岔开,两手撑在腿中间,睁着大眼睛歪头看他。
片刻的‘凝视’后,苏易尘终于舍得给了个眼神过来:“你怎么什么都想知道。”
苏毓琦眼睛一睁,软嫩的脸上写满了理直气壮:“我闲啊。”
她将头凑过去,聚精会神的盯着他手里的书,一颗脑袋摇摇晃晃的,挡在他胸前拦住了书。
苏易尘吸了口气,一手将她脑袋托正,一手往她脑门上一敲。一气呵成,两人大眼瞪小眼。
苏毓琦一巴掌捂住自己额头,秀美微蹙盯着他:“皇上要是真一病不起,江山岂不就是老三老六的了?到时候不管落在谁手里,这世道定不会太平的。我们还能潇洒么?”
“皇上正值壮年,自然不会一病不起了。”苏易尘悠悠说道。
苏毓琦好奇的睁大眼睛:“啊?你都没去过皇宫,你怎么能肯定呢。”
苏易尘意味深长的看她半晌,将看到一半的书合上,与她面对而坐:“我若事事亲为,要有三头六臂才不会累死。”
“嘿嘿嘿···”
她娇憨的哈笑几声,道:“也对,紫芙姐可是京城来的,这点事情自是摸清了。不过既然并非不治之症,皇上怎么病了这么久?老三老六都争的人尽皆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头没人了呢。”
“皇上病了一年多,朝中之人定是以为他身子坏了。至于老三老六为什么如此大胆,自然是有把握让皇上难以痊愈,大权旁落,还不是由着他们争。”他说。
烛火烈焰摇曳飘晃,映在两人脸上也半隐半灭。高挺的深邃的轮廓映射得紧致清晰,两张半映的侧脸莫名契合璀璨,像同一副画里的笔韵。
苏毓琦直勾勾看着他阴晦不明的眸子,呆呆道:“你不是贯能破解南疆的什么手段么?你去把皇上治好,也就没有这争来争去的事了。”
这的确是一劳永逸的法子,不过苏易尘说凡事都讲究一个时机。
现如今老三老六不过是鹬蚌相争,就算是皇上怪责下来大不了一个僭越之罪。该跑的跑了,该藏的也躲起来了。等到皇上百年之后驾鹤西去,这个位子他们还是得争。
高位者的相争于家国无利,且中原与南疆一战耗费了大半国力,现在的百姓也经不起几次的风波。既然已经撕开了一条缝,索性将它彻底撕破才好。
苏毓琦平时也看兵书,听得苏易尘这一通解释旋即便想了明白。
“是啊,皇上若是重新掌权,老三老六是老实了,但是躲在暗处的南疆人又会销声匿迹,到时候阿瑾再想找就没这么容易了。”
苏毓琦趴在桌上,两手撑着脑袋陷入沉思:“等把南疆人收拾了,我们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么?”
苏易尘听此,黙了黙,眸光一闪,清声道:“你是不想回四禧院了。”
他并非发问,而是清楚了她心中所想而陈述一道。
苏毓琦并没有急着回答,她想了好一会儿。听见耳边宁枫和杜子仁的拌嘴声,她走神的眼睛凝在门帘三人处,缓缓摇了摇头:
“我想待在四禧院,我也想到处走走看看。”
苏易尘垂了垂眸,清俊的脸上并未有什么波动:“那你便浪迹天涯,随心所欲。”
她慢吞吞道:“你呢阿瑾,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等了良久没有听到一个回答,苏毓琦无奈抿嘴一笑:“也是,就您这德高望重的资历,怕是所求皆得手,所念皆圆满。掺和进他们这勾心斗角也不过是消磨光阴的玩心。你什么都见识过了,还会想要什么呢···哎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