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阁老失宠了,便有千万人会得宠,华茂便是其中一个。孟韫当然也会失宠,到时候,这内廷,便又是他掌印大太监李胜的天下了。
扶柳深深低下头,还很是恭敬地弯着腰,却在无人瞧见的地方,悄悄勾起了唇角。
……
赵德安贪墨与韩易之卖官鬻爵两案一并交由三法司审理,最终将二人下狱,所查获钱财珍宝上缴国库,户部也算是有了进项,可以拨给九英河、新西江筑堤了。
北疆并无响动,而次辅王义敬正在回朝路途之中,与之暗中而动的,便是秘密进京的沈濯、蒋峪二人。
以都御史孙贯为首的都察院众言官,皆如墙头草,随风倒,先是涌现出一股进谏的热潮,言辞之间指摘萧憬不顾朝政,任用奸宦,手足相残。这些言论全被奸宦孟韫一人挡了回去,没掀起一丝水花。
言官们无计可施,到了现在,又将矛头对准了陈谕修,弹劾其权柄独揽,擅权误国,胁迫圣上。
都察院的官员总是有话可说,引经据典,将他君臣二人轮番责问一通。
可萧憬对此置若罔闻,不仅毫不生气,还更理所应当地做个昏君,已经不满足于赏鸟喂鱼,如今都堂而皇之把男宠收进了屋里。
又有午间闹剧,朝堂上下便全传开了。
陈谕修待帝王太过严苛,动辄打骂,纵情喜怒,已然不得圣心,失宠了。萧憬一贯在他的淫威下度日,起早贪黑,劳心劳力,如今终于奋起反抗,两手一撒,撂挑子不干了。
外头传得神乎其神,几乎将君臣二人反目的场景描绘得栩栩如生,而在内廷之中,萧憬不闻朝务,身旁带着奸宦的螟蛉养子余欢,在夜半亥时二刻,大摇大摆进了贞元殿闲置的偏殿。
华茂早早就沐浴更衣,将一头如瀑的长发垂在身后,此时坐在镜前梳头。
萧憬一进门,便又是一股浓烈的香气,冲天扑面而来。他一刹那记起了聚香楼,那进门间扑来的奇香,与此香有些相像。
华茂听了推门声,猝然回首,面目间掺杂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娇羞,起身迎了上来,拜倒在萧憬脚下。
“陛下万安。”他的声音仍是很低,却比起白日,多了些软媚。
萧憬暗中屏气,忍着骤然逼近的香味,对余欢一摆手。
余欢极会看眼色,不等发话就上前将人搀起来,然后退回萧憬身边。
“华茂……”萧憬回味了一下这名字,在屋中寻了个长榻,歪歪扭扭就坐了上去,一只脚还很不讲究地踩在榻上,“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华茂站在面前,低眉顺眼的,声音如此细弱,可眼神却直勾勾盯着萧憬,半晌,才垂下去,“小民一家都是庄子上的佃农,田庄偏僻,又多遭遇欺压,才不得已将堂哥送进了宫。”
萧憬缓缓点着头,打量着他的身段姿态,已然看出些端倪。他的眼睛在华茂身上流连许久,莫名一笑,手肘撑着膝盖,暧昧地问:“会伺候人吗?”
华茂一愣,紧张之下脖颈上便冒出几根青筋,在萧憬火热的眸光侵略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没搭话,而是怯生生一看萧憬,脸上便浮起两团红晕。
萧憬只以为他是害羞,不想他身子一软,盈盈屈膝跪下,小腿挪腾两下,行至萧憬腿间。
正要埋头下去,萧憬忽然扬声:“等会儿。”
华茂便止住了动作,眨巴着含情眼。
萧憬佯装淡定,实则拳头都握紧了。他突然朝余欢瞅去,见其一脸惊恐,看不是,不看也不是,正不知所措。
“你还在这儿干嘛?”
余欢心中一惊,心说万岁爷,您还真要尝鲜?
可又转念一想,萧憬爱慕陈谕修是不假,可帝王哪有专情的,真看上个小倌,心痒难耐,也是难免的。于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笑道:“奴婢该死,万岁爷您快活,奴婢先去了。”
说罢忙溜了出去。
华茂见人走了,还要埋头去扒萧憬的裙帘儿,被打了下手。
他猛地缩回手,瞧着堪堪收手的萧憬。
“听闻聚香楼乃达官贵人光顾的场所,不是高门显贵,轻易不会请你们出场伺候,他们找上了你,要价多少啊?”萧憬才慢悠悠坐直了身子,目光凛然,扬头睨着华茂陡然惊慌的脸色,哼声一笑。
雕虫小技。
“陛下,您说什么楼?小民不曾听说。”华茂还硬撑着笑,却暗里方寸大乱。
萧憬将身子挪远了些,生怕沾染上这股香气,无奈笑着摇头,颇有些自嘲。
看来陈谕修所言不假,身为帝王便是孤家寡人,谁也不可听之信之,且一旦脆弱失智,身旁人便会各生异心,各怀鬼胎地前来利用他。他昨夜肝肠寸断,只懈怠了那么些时候,便教人抓住了短处。
没了陈谕修,真是处处掣肘,麻烦缠身啊。
“你不必掩饰,朕不会怪罪一枚棋子,只是你若想活命,千万别多嘴多舌才好。”萧憬冷眼威胁。
华茂还没想明白,萧憬是如何得知其中原委,便见到门口闯入了一位俊朗少年。
“陛下,他悄悄往潋滟湖边去了。”齐柏握刀紧盯着萧憬的眸子,声音干脆利落。
萧憬笑呵呵起身,晃悠到了华茂身旁。
华茂浑身发毛,骤然瑟缩。
半天,一只沉重的手重重拍了两下他的发顶,他脖子一缩,头皮有些痛。
“朕让刁奴给耍了,今夜就不陪你了。”萧憬拖着长腔,悠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