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艺高人胆大,正是明知险境,仍旧单刀赴会,一腔侠者孤勇。
大概在萧憬当时的脑海里,自己便是这样豪气冲天地踏入贞元殿的。他今夜头脑昏沉得太厉害,心急之下不经意打草惊蛇,不由更是急上加急,又孤身闯入圈套。
他隐约清楚这是个危局,心中成算不大,可还是决定闯上一遭。
既然引蛇出洞这一招,已经玩坏了,那便来个将计就计,不然这几日装腔作势搞出来的动静和努力就全白费了。
到那时,陈谕修恐怕便对自己更失望了。
萧憬盘算着打个漂亮的翻身仗,不说去邀功,起码在陈谕修面前能抬得起头。可他似乎忘了,自己才是大堇的君王,无需在任何人面前卖好。
可惜他惦记的那一位,还不吃他这卖好的一套。
萧憬收敛心神,凝心静气,踱步缓缓走入殿内,逐渐将屋内看了个清楚。
蜡烛只点了一根,跳跃着孤独的火光,将屋内陈设大致照出暗淡的轮廓,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昏沉,难以看清。
那张独属于他和陈谕修的龙榻,此时落下了床幔,轻纱软帐纹丝不动,靠近了看,只依稀勾勒出个模糊的人影。
那人面朝里侧,长发散落。
萧憬定了定神,在这一刹那感受到极其的不悦,可还是按下心中那股劲儿,抬手缓缓将帐子拨开。
他沉了沉声,微含着笑意,“谁让你来的?”
秋公子起初一动不动,直等了好半晌,才徐徐回首,无辜地眨着眼睛,诉苦道:“陛下,我怕。”
这是一张太过稚嫩的脸庞,不知年纪,却看上去比萧憬还要稚气。
萧憬本来就对这种嫩瓜秧子提不起兴致,就算长得再美,也是个生得稍有形致的嫩瓜秧子,甚至懒得多瞧一眼。
他从梳妆台上的香匣中取出一根线香,在烛火上点燃了,不紧不慢地插在香台上。
那线香蜿蜒出缕缕白烟,拐着弯儿盘旋而上。
他嗤笑一声,问道:“你怕什么?”
秋公子从榻上缓缓坐起来,见其非但不怒,还问他缘由,胆子更大了起来。他勾搅着手指,委屈说道:“那位华公子来找我,趁我不备焚烧香料,想迷惑我的心神。”
萧憬一本正经站在那儿,斜眼瞧着他编瞎话的面庞,静静听着。
“我来西苑只伺候陛下,忠于陛下,不想同他人有所牵扯,这才躲到陛下这儿。”
秋公子眼神真诚,还泛着明亮的泪光,从床上爬下来,瘦弱的身姿裹在轻薄柔软的纱衣中,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
他嗓音颤抖,楚楚可怜,“请陛下降罪!”
萧憬满眼全是打量的神色,仔细瞅着他的身段,不禁心中犯疑,难道男人都喜欢这种样子的?
他忍不住低头瞧了自己一眼。
通身金袍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腰不细,腿不长,脖颈遮在袍领中,连手腕都规规矩矩地掩藏在宽大的袖口里,不出一丝差错。
他鬼使神差地想,陈谕修会不会也喜欢这样的?
反应过来自己想了什么,萧憬羞得满脸通红,浑身泛着热,好在这屋中漆黑,看不清他的脸色。
他赶紧深吸了两口气,走到床边坐下,俯身将他拉起来。
秋公子两手交握着,很拘束地绷着身子,小心翼翼地站在那儿。
萧憬瞧了一眼线香,已然烧下去了一截,于是将人拉到身侧坐下,装糊涂道:“什么香?”
秋公子不情不愿的,从袖子中取出一粒紫色香丸,搁在手心举到萧憬眼前,暧昧一笑,“这香使人情致大开,乐不可支。”
这正是当时锦衣卫捧来给他瞧的香丸。
萧憬伸手想拿,举着药丸的手却缩了回去。
“这东西太烈,我只是来陛下这儿避避风头,过会儿便走。”秋公子笑弯了眼睛,将药丸攥在手里。
萧憬却不依不饶,强硬地拽过那手腕,掰开他的掌心,将香丸夺过来。他痞里痞气地一笑,捏在指间扬了扬,笑问:“当真能快活?”
秋公子羞涩垂首,含蓄点头。
萧憬哈哈一笑,又瞥了一眼那线香,此时将要烧去一半,于是寻了一个香炉,借烛火又点燃了香丸丢进去。
异香霎时飘了出来,与先前在庆宁殿闻到的一模一样。
萧憬胃里又一阵翻腾,回忆起了一些令人惊恐的画面,闭上眼忍了好一会儿,才压住那恶心感。
这会儿,听闻秋公子在身后唤他:“陛下?”
萧憬回神,头脑又开始胀痛,神智飘散。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床边,竟然见秋公子已经脱去外头罩着的那层月白纱衣。
肌肤在唯一一层薄纱下若隐若现。
“奴婢定好好服侍陛下。”他忽而改了自称,眼角染上妖媚。
萧憬咽了下口水,目光忍不住朝那根线香处瞟,心脏跳得快要喷出胸口,还硬撑着僵硬的脸色,笑吟吟道:“你乖乖伺候朕,少不了你的好处。”
若不是周遭黑沉掩盖,恐怕便能一眼见到萧憬脸上不自然的笑意。
线香已然烧到了末尾,只余下尾部一截儿,还倔强地支撑着。
秋公子应声,柔软轻盈的身子凑上来,伸手慢慢褪去萧憬的外袍。
萧憬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弄,手心出了一层薄汗。他忽而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太莽撞了。
一柱香的时间也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