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若不是陈谕修非要冷落他,哪还有今日这个孤身奋战,差点失身的局面?
于是这么想着,便脱口而出:“我当然考虑了。”
萧憬明知嘴硬在陈谕修这儿是最不顶用的,还是犟着脾气顶嘴,一身反骨,到了真关头反而不认错。
陈谕修脸一黑,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伸手。”
干脆直接打吧。
萧憬撅着嘴,头一回这么傲气,在挨打面前绝不妥协,先递上了一只手心,见陈谕修迟迟不动,又递上了另一只手心,并排举到眼前。
他害怕得手腕发抖,却还一脸不忿。
陈谕修干脆不跟他客气,挥起藤杖就是沉重的一下,贯穿了两个白皙的手心。
一道红痕霎时横亘其上。
“嘶……”萧憬疼得一皱眉,还是没忍住倒吸冷气。
这根藤杖是承启元年,他闹着罢朝,逼陈谕修来贞元殿陪他时,陈谕修拿来吓唬他的,从未动用过一次。
萧憬以为它不会有用武之地,一次也没挨过,没想到这东西比藤条还要厉害十倍。
疼劲儿后续才叫嚣着泛开,萧憬吱不出声,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哗啦啦流了满脸。
陈谕修戳了戳萧憬的肩膀,“跪好。”
萧憬紧紧攥着手心,不自觉身子都歪了。他挪了挪膝盖,地砖硌得他生疼,却还是挺直了身子,暗暗揉着手心,咬着嘴唇不肯再递上去。
陈谕修拿他没办法,见一藤杖下去,他疼成这样,又怕真把他的手打坏了,明日红肿起来,怎么出去见人?
于是思来想去,阎王般道:“转过身去。”
萧憬啊了一声,皱起了脸,捂住屁股仰头望着陈谕修,绝望道:“先生……我都长大了。”
再往前两年,他还能厚着脸皮认罚,可当了两年皇帝,陈谕修惯常宠他没边儿,极少动手,至多不过训斥两句。这突然动武,萧憬心里就有点承受不了了。
他脸上挂不住,打心底怕陈谕修,前些日子的混账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了。
陈谕修也不再逼他,缓和了脸色,又问道:“今日我不来,你要如何收场?”
萧憬眨巴着眼睛。
中午那会儿,听着陈谕修一口一个陛下,一口一个臣,觉得格外刺耳,可如今这个氛围之下,陈谕修尊称也没了,谦称也没了,萧憬又浑身不自在了。
他嘟嘟囔囔的,“可先生不是来了吗……”
这根本就是狡辩,或许他心底已经认怂了,可话说出口,就又变味儿了。
陈谕修叹了口气,重复道:“转身。”
他与齐柏、孟韫二人一同纵马而归,若是疾驰,必然途经蜀王车驾。陈谕修便命孟韫率先赶去西苑,自己去应承萧忻,耽搁了许多功夫。
若再晚归片刻,贞元殿便不知会发生什么。
撇去所有道理不讲,萧憬差点莫名其妙染上病,这让陈谕修怎么能不恼火?
萧憬做贼心虚,知他恼,又怕疼,在外顶天立地,大男子汉似的,在陈谕修腿边跪着却就是硬气不起来。
他磨蹭着不肯转身,想就这么蒙混过去。
陈谕修却没什么耐性了,探身拽住他的胳膊,死死钳着不松手,看似轻轻一拽,却把萧憬拽得一个趔趄。
他扬手狠狠抽了一下,在萧憬骤然响起的哀嚎痛呼中,又接连落了两下,一下比一下还重,疼得萧憬身子往一处歪去。
“啊,别打……先生!”萧憬急得大喊,嗷嗷惨叫。
陈谕修猛地撒开手,萧憬失去了支撑,猛地歪坐在坚硬的地砖上,又重重硌到了屁股,疼得他嗷一嗓子,眼泪夺眶而出。
他有点后悔自己逞能了。如若陈谕修第一遍问的时候,就认个错,兴许便不用挨这几下了。
当初陈谕修拿藤条威胁他,说了多次也只是吓唬,从未动真格的。
今夜这阵仗,萧憬一下就委屈了起来。
陈谕修冷落他这些天,又板着脸不亲近,还动辄冷言冷语,刺耳得很,萧憬本来就一肚子委屈,这下挨了打,更是难受得直掉眼泪。
他揉着屁股,眼角、鼻尖和脸颊无一处不红。
萧憬心说,若不认错,恐怕今夜混不过去了。
认错的话还徘徊在嘴边,不知怎么说出口,忽而见陈谕修又伸手拉他,吓得一个哆嗦,拼命往后挪。
他边躲,边喊:“我我我错了!”
说完就跪坐在地上,自暴自弃地撇着嘴,抬手一抹眼泪,委屈道:“先生不是不理我吗?我是皇帝,先生这是欺君,大……不敬。”
他在陈谕修逐渐严厉的目光中,噤了声。
这话现在才来说,已经晚了。
陈谕修在气头上,哪理会得什么大不敬,也不拿萧憬当皇帝了,冷声笑了:“你这是吃准了,我气极了便不会善罢甘休,才冒险施行。”
他好整以暇望着满脸心虚的萧憬,笑里藏刀:“是不是,君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