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sir。”
他笑嘻嘻地跟着陈牧并排走过温家宇面前,视线交锋的那一刻,两人眼里的温柔霎时消失,转而代之的是厌恶和挑衅。
“你等着。”赵弋峥仰头。
“你等着。”温家宇轻蔑地低头。
不欢而散。
回到学校收拾好东西,大家一起小吃了点东西,温家宇一行人不在,桌子上的氛围还是十分融洽的。
结束,在陈牧的反复叮嘱下,赵弋峥便如约只身前往学校的理疗室,见到了听说有十数年从业经历的翁医生。
“我叫翁信,毕业于省医药大学。”翁医生自我介绍道,又开口,“或许你可以聊聊你自己吗?”
翁信长得很温柔,说起话也是,看上去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赵弋峥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些生理上的排斥。
在一些基本信息和催眠情况的聊天之后,翁医生领着他到沙发上坐下:
“找个舒适的姿势坐下,接下来我会帮助你放松。”
“好。”
“现在,请你闭上眼睛,深呼吸,放松小腿肌肉、关节、大腿肌肉。”
翁信的声音很轻,很绵,气息被无限拉长,赵弋峥便跟着气息逐渐放松。
“放松你的腰,腹,再到肩颈,手臂。”
在指导下,赵弋峥的全身都已经卸下力量。
“想象你是一朵白云,在空中自由地飘动,沐浴着阳光,阳光暖洋洋的。你随着风飘动,无拘无束。”
他看到了洁白的自己,和别的白云依偎在一起,暖烘烘的。
“你飘过山川、河流、村庄,看见了各色的花田。”
“你接着往前飘啊飘。”
“看见了一座很高很高的山,挡在你面前。”
翁医生盯着赵弋峥,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
“你看见了什么?”
“一片一片的树,草地。”
“还有吗?”
“石子路……还有,一座黑色的房子,从屋顶到门,都是黑的。”赵弋峥说着,手不禁一紧。
翁医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放松,”
他又说,
“你是一朵白云,随着风飘啊飘啊,越来越靠近那座黑色的房子。”
“你看见了什么?”
那座全身漆黑的房子此时此刻正面对着他,他听着指导不断靠近,直到赵弋峥的全身几乎都要包裹住它。
此时,门被打开了。
陈旧的木门发出“吱哑”的声音。
很小很小,却在空荡的山间回荡,刺挠着身为白云的赵弋峥的耳朵。
他下意识地想去捂住耳朵,但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你是一朵洁白的白云……”
他看清了从门内走出来的小男孩的脸。
是他!就是他。
那个男孩一声不吭,就这么盯着这朵白云。
他仔细看着那个男孩,反复确认着他的身份。
盯着他一动不动的那双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身为白云的他葬身火海,一点一点被炽热的火焰吞噬成灰烬。
瞬间,他感觉腰腹发热发痛,连忙低头,却看见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种上了火种,每处都在缓慢燃烧:
“我不是,不是我的错。”
他听见自己说,但发现自己却没开口。
“赵弋峥,能听见我说话吗?”
“深呼吸。赵弋峥,深呼吸!”
他终于听见声音,就像连忙抓住的水桶,连忙照做。
呼——
他睁眼,看见坐在自己身边的翁医生:
“你看见什么了,怎么最后都不回答了?”
“没……”
他磕绊地回答,不知觉前额的头发下已经全是细细的汗珠,
“我走不进去那间黑房子。”
他说。
去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种疼痛感还在隐隐作祟。
“你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赵弋峥躲闪的眼睛,态度很坚定,
“说出来,我才能帮你。”
赵弋峥叹气,支撑着沙发站起来:“翁医生,抱歉,我今天有点累了。”
不管在来之前做过多少心理建设,在再次直面他的时候,赵弋峥还是退缩了。
翁信点头,起身从办公桌上抽了张纸,递给赵弋峥:
“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谢谢。”
他答应下,支撑着力气,走出房间,扶着墙一直到黑暗的楼梯间。
眼前,那个男孩的样子还在反复重现,就像现在正站在楼梯上面,俯视着他,却一句话不愿意讲。
有人在黑暗里指责他,为什么没有注意雪道,为什么没有控制好方向。
砰——
他乏力地跪在地上,膝盖碰撞着瓷砖发出闷响。
一阵一阵的反胃感不断席卷来,让他的腹部绞痛,干呕。
赵弋峥颤抖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模糊看见锁屏显示的联系人。
双击,打开界面,拨出电话。
“喂……”
接通,很吵的背景音,对方开口。
“能换个地方吗?我想说。”他的语气断断续续。
电话这头的气息都低得几乎都快不明显。
从来没听过赵弋峥这样说话的燕书禾吓了一大跳,连忙从后台走到空地,打开录音:
“你说。”
“能来接我……下。”
疼痛感让他的生理盐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在哪?”
他报出地址:“在二楼的楼梯间。”
“好,我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