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梧光落落的枝丫承载着薄雪,倒映着天光照亮寺庙大厅的行人。二三僧人站在旅房下盘拿着佛珠,和来来往往匆忙求拜的人不同驻足。
燕书禾也成为他们其间的一员。
从长宁寺大门进入,两人同行在寺门旁买了香和火,点着三支香火放在二三指之间抵着大拇指。
前面是红墙黄瓦藏青色的浮雕,庄严地屹立在那里。
即使人群拥挤,佛门里仍然是最清净的。
燕书禾将香火举过头顶,做出弯腰低头叩拜的姿势,心中默念——
请佛祖保佑外婆早日康复,长命百岁。
保佑我今后的事业一路顺遂。
她深深地扣下手,一遍一遍诉说着她的挚念,或许真的这时真的有神明听见了她震耳欲聋的愿望。许久才又直起身,眼前一阵眩晕感。
“小心。”
他的手来得很快支撑住她的手臂。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燕书禾这才注意到在她身边寸步不离的他。
“谢谢。”
她缓了一阵向香火炉插上了手上的香。
在炉内,那三支依偎的香火余烟袅袅,同千万祈福人们的香火一起向着更高更远的方向飘去。
燕书禾驻足在那里多久,赵弋峥就在她身边陪了她多久,直到她逆着光,抬头看清了他停在自己身上许久的目光。
那片刻,有呆滞,有思索,还有眼中不易察觉的笑意。
“怎么了?”
赵弋峥先开口。
她不说话而是抬手,轻轻揪住了他的一个袖口:
“走,我们去下个地方。”
燕书禾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也清楚,每当她转身的时候,赵弋峥的视线大部分的时间都停留在她身上,灼烧得她后背发热。
“赵弋峥,”
在人群中,燕书禾低声叫他。
像是在试探过桥的石子,飘然。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表示回应:
“嗯?”
而燕书禾只是低头,撇开了他抓在手腕上的手,
“有人追我是因为我家里的情况,有人喜欢我是因为我的长相,那你是为什么呢?”
直白到,赵弋峥有一瞬间的诧异。
“嗯?”
她清楚地看见他坏笑的眼睛又张开,在燕书禾的眼睛里倒映,
“你的意思,是要给我转正?”
正早的阳光贪心,眷顾他的左半边脸颊,即使是在穿过树荫,枝丫间透过的光芒,仍旧在赵弋峥的脸上落下斑驳的影子。
然后再点过他的鼻尖,落在燕书禾的上嘴唇。
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因为不断升温的炽热触及唇边最易感的神经。
“不是。”
她斩钉截铁地,又迅速地逃避了这个回答。
于是燕书禾才听清楚了赵弋峥带着笑意的回答:
“就是喜欢,没有什么原因。”
可是带着笑意的脸颊让燕书禾打心里地怀疑这个回答,不正经地戳了下他的手臂,扑闪逃避的眼睛游走在他和他背后的天空之间。
“我说正经的赵弋峥,我们才认识快一个月,你怎么就知道这是喜欢我,你怎么就能确定喜欢的就是我呢。”
你都还没,见过完整的我呢。
她将全力倾泻在背后常青树前的玉质围栏,用指尖紧紧扣住了装饰物上的横纹,停在了最后一句话。
只是晌久,都没有得到答案。
“……要是,不愿意……”
“你真是。”
赵弋峥说着摇头,将手放在了比燕书禾更高一层的玉质装饰物上,像是圈住了她,也像是给她留足了空间,
“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颤抖的睫毛不动声色地拉近着两人的距离:
“燕书禾,我本想过了这段时间再和你认真说这些话,但如果你非要愿意现在听,那我就说给你听。”
“我喜欢你,或许真的会受到你说的什么家境、外貌的影响,但是因为这些都构成了一个完整的你,是你让我觉得莫名的安心,是和你待在一起,我的注意力才会莫名全部被吸引,是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就想你想到爆炸。”
他舔舐着嘴唇,视线从燕书禾颤抖的眼睛一直游转到唇边,被玉脂吸取所有温柔的手掌一路沿着坦荡长路到覆盖在了一直勾引他的很好看的指头上。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喜欢你的,燕书禾,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那只被他禁锢的手,那时,她没想过要松开。
长宁的冬天太冷了,也冷得太久了,以至于她有些眷恋被他包裹在暖房中的感觉,就像是许久不及的温暖。
她挣扎着,在他的手心中换了个方向,便成了掌心相靠的姿势。
手心比手背感受得更真切,掌心的抓握,触摸到了更多彼此掌心的纹路。
“这是?”
看着赵弋峥有一瞬间的慌神,她点头:
“这只手先给你,但是另一只手,看你表现吧。”
“那你这是答应了吗?”
听着他说着,她感受到紧握着他手臂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有一瞬间,还以为是错觉。
“嗯。”
她笑,
“今天是第一天。”
他俯身,用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臂推着她肢身靠近自己。
“好,”
“让我多抱一会。”
从前她是习惯了身边人有目的的靠近。
除了外公外婆,从小对她好的人总想从她身上得到点什么。比如林艾,当她对燕书禾表现出好脾气的时候,就是要用温柔刀胁迫着她做些林艾希望她去做的事情。
一路走来,她也习惯地将自己保护起来,以免那些重名的人随便一笔就能在她最柔暖的地方留下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