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米亚带着沈继饶来到会议厅，在他身后关上了门，全程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神无月千岛坐在会议厅里的长桌后：“你倒是真敢来。”

沈继饶耸耸肩：“我有什么不敢？”

神无月千岛的语气古怪又做作：“好久不见了，父使。”

沈继饶冷漠地说：“天神俱灭，我当不起这声父使。”

神无月千岛似乎并不意外：“好啊，那我该叫您什么？您也知道，我不屑于叫人类那愚蠢的名字，还是说，您希望我叫您……阿特乃？”

死一般的沉寂，沈继饶面不改色。

神无月千岛笑笑：“看来父使是在人间流连得太久，已经记不得自己最开始的名字了。”

“我记得。”沈继饶叹气：“你还在怨我，一千年了，你怎么就不能放下。”

“不。”神无月千岛说：“我怎么会怨您？我只是单纯地想要杀您，因为您见证了我最不堪的岁月，我想要抹掉，仅此而已。”

沈继饶深吸一口气：“安基拉——”

“想说什么？又是那套老说辞？”神无月千岛冷笑着打断：“省省吧，我已经不是跟在您身边的那个孩子了。”

沈继饶仿佛被点醒了：“你要求见我，我也来了，既然咱们的时间不多，就不要说那些没有意义的话了吧。我来也是为了告诉你，当年为什么没有选择你。安基拉。”

神无月千岛面无表情：“我在听。说下去。”

沈继饶说：“你的心里只有仇恨。安基拉，仇恨使你变得狭隘。掌管「至高神座」的我常常自问，自己是否能够尽己所能地维持住不同物种之间的微妙平衡。单单这是这一点，我问你，你能做到吗？”

“就算我做不到，还有加百列、拉斐尔、米迦勒和梅塔特隆，还有……”神无月千岛猛地住口：“还有其他人选！你选谁不行？！”

沈继饶态度坚决：“都不行。”

神无月千岛愣了愣，突然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因为大力而翻倒在地，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怒吼：“都不行！天使都不行！所以你就选择了一个卑劣的恶魔！天使不行？难道恶魔就行？简直可笑！！”

沈继饶非常淡定：“安基拉，我说过很多次，评断一个人具备怎样的品质，不能只看他的出身。撒旦和我们确实是不同的种族，他是恶魔，还不是一般的恶魔。

“可不论是出身还是血统，都不影响他的心，况且，当年我提出选他做最高神使的时候，整个天堂除了你和你的党羽，还有谁反对？就连曾经那么厌恶恶魔的路西法，你追随的炽天使长，也被他赢得一颗心——”

神无月千岛像是被戳到了痛处，随手从桌上拿起什么，用力朝沈继饶扔过去：“你闭嘴！！”

沈继饶矫健地往旁边一躲，什么东西砸到门上，碎了。

“小心点，我可是老人家，真要磕着碰着了，你也不怕我讹你？”沈继饶拍拍肩膀：“你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都一千年了啊！”

“我只恨一千年前没能杀了你！！”神无月千岛冷冷地说。

“谁还没有个把后悔的事？”沈继饶无所谓地挥挥手：“安基拉，你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路西法的态度转变会那么大？一开始他可是很讨厌恶魔的！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维护撒旦的？又是因为而改变的？当然，我猜这个问题你一定想过，不过你大概会觉得，那是因为恶魔天生就会蛊惑他人吧？

“你一直跟着路西法，看着他一步一步地强大，对他寄托了无限的期望，在你心里，他神力卓越、高贵无比，相较我过分温和的方式，你更加认定路西法可以作为你的矛和你的盾，成为众神之首，带领天使把恶魔彻底消灭。

“可是有一天，你发现你的信仰改变了心意，从路西法的眼里，你看到的不再是对恶魔的戒备和厌恶，你甚至惊恐地意识到，他看撒旦的眼神里居然充满了爱意——”

神无月千岛打断道：“闭嘴！你说够了没有？”

“没有！”沈继饶也提高嗓门：“你口口声声说要永远追随路西法！你立下了永恒的誓约！你说会永远效忠于他！你曾经以你的灵魂起誓过！！

“然而你都做了什么？他信任你！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你摧毁了他的一切！”

“恶魔之子，死不足惜。”神无月千岛带着复仇的快感，一字一句地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路西法能够回到正轨！我没有错！我也绝不后悔！错的是你们！是你！！”

沈继饶冷笑：“你以为你做的事就是正义？你以为你都是为了路西法？安基拉，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名字都是我取的！

“安琪儿，多么美好的寓意！你诞生的时候，天使和恶魔正处在停战期，我认为你配得上这个名字，我对你一样也给予了厚望！”

神无月千岛咬着嘴唇：“不许再叫我这个名字！！”

沈继饶的情绪更激动：“你明知道撒旦对路西法来说有多重要！可是你利用了他的信任！你欺骗了他！你只是想报复他！因为你觉得他辜负了你的期望！你觉得他背叛了自己的同族！是你！安基拉，是你杀了撒旦！！”

神无月千岛一瞬间呼吸急促：“……原来你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