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沈继饶满脸痛惜:“你比任何人都要早地背叛了自己的同族,投靠了恶魔,投靠了地下城,投靠了他!你得到了他的庇护!”
神无月千岛冷笑一声。
沈继饶说:“多少个世纪了,你从来没有哪怕一天不去怨恨。如果你真的是为了路西法,又怎么会伤害他?更不会热衷于在人类的世界里折磨他!你根本就是为了你自己!
“你为了心中的恨!为了覆灭所有恶魔!不惜投奔自己所厌恶的事物!你敢说自己完全是为了卢伽尔?难道让路西法痛苦就可以复活卢伽尔?”
“你。闭。嘴。”神无月千岛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没有资格和我提他。”
沈继饶深知这个名字对眼前的人来说,是比路西法还要禁忌的存在,可是面对昔日疼爱却走向分歧的孩子,他更痛心:“为什么要这么做?先一步找到路西法,用神力篡改他无辜的人类母亲的记忆,成为他的哥哥,尽你所能地用人类的方式去伤害他。你就这么恨他?”
神无月千岛一边大笑,一边鼓掌:“看来你也不是浑浑噩噩,整天都醉心于做一个人类老头?耶和华!你没资格怪我!要怪就怪路西法他自甘堕落!和恶魔为伍,还蠢到直至消亡都没有怀疑到我!不然,我怎么能保住一部分神力,又怎么能先你一步找到他呢?哈哈哈……”
沈继饶看着那几近癫狂的狂笑,一时间,那种“父母面对两个孩子相互敌对,可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无力疲惫感,再次席卷而来。
他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颗圆形的透明球状物,把它放置在空中,它自己漂浮了起来,他用手指轻轻一拨,它就滚到了神无月千岛面前。
“这是我的记忆球,你自己看吧。”沈继饶似乎很疲惫,有气无力地说:“我们谁都杀不了谁,在权杖圣物现世以前,肉|体的伤痛没有任何意义。但是未来有一日,我们终将以灵魂厮杀。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神无月千岛没有阻拦。
沈继饶拉开门,临走前又想起了什么:“还有,路西法从头到尾一直都清楚你的小动作,只不过他没有想到,你真的能下得去手。”
“……”神无月千岛看着漂浮的透明球很久,突然伸手想要用力捏碎它,然而拢了拢手,又放开了。
他用手指轻轻一点,光球逐渐变化,里面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些画面。
是梦里都再也无法回去的故乡,是永远只属于他们的圣地——
一个高大的青年站在一汪清澈至极的泉水旁边,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战甲,一头同样银白色的发丝凌乱不堪,如果凑近去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背部骨骼处有两个地方还在小汩地冒着鲜血,但是他似乎浑然不觉,目光近乎呆滞地望向池水底部。
身后走来一位面容慈祥的老者,穿着一身洁白色的长袍,蹲在青年身边:“孩子……”
青年愣了愣,微微低头:“父使。”
老者也望向池底,那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俊秀的青年,双目紧闭,面容安详。
老者问:“你还好吗?”
青年摇头,把手扣在心脏处的位置:“这里,比折翼……还要疼。”
老者摸了摸青年的头顶:“好孩子,好在一切都结束了。”他装作不经意地去看青年背上的斑驳,再看看身后的故土,天堂里白茫茫一片。
青年木讷地重复:“结束了?”
“结束了。从今往后,不管是天使还是恶魔,都是人类的一份子了。”老者说:“要不是撒旦,这场战争还不知道会打多久,他真是个好孩子……”
“既然结束了,那我该走了。”青年喃喃自语,转头对老者勉强挤出一个笑:“父使,请您多保重。”
老者没有阻止,也没有道别,只是安静地看着青年捡起地上的一把尖刀,现在的天堂,伤人伤已的利刃随处可见,再也不复从前的宁静祥和。
青年毫不犹豫地把刀刃刺进自己的心脏,再像是毫无痛觉似地扔掉刀,手从伤口处伸进去用力一扯,就把自己的心脏扯了出来。
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缓缓沉入池水,追随着水底沉睡的生命。
老者不忍心再看下去,转身准备离开,却又听到青年说:“父使,我翅膀上的一半神力,请您拿去护着安基拉,让他在人界好好生活吧。”
老者惊讶地回头:“你明知道是他背叛了你,还要这么做吗?”
青年没有回答,反而响起念咒语的声音。
那是「禁术·苏生之术」的秘语,折翼、献心脏、灵魂永生永世不得归于故土,以换取消亡的再生。
“你……唉,真是傻孩子。”老者不知道是在叹息青年的遭遇,还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青年淡淡地笑了一下:“不用感到遗憾,父使。只要他能回来,也许我们终有一天,还会再次见面……”
青年的身体也随着心脏沉入池底。
随着水花四溅,记忆球的泡泡“啪”地一声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