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一直都在竭尽全力。

这一年他已经满了十九岁。

却还是出现了十六岁时候那样的茫然无措，仿佛是突然惊觉身边的绿洲竟然是海市蜃楼，而他在茫茫沙漠里面踽踽独行了不知道多久。

他一直在不停地往前走，道路仿佛没有尽头，无边黑夜也看不到一线天光。

等到终于喘着气走到下一片绿洲的时候，他发现已经有人先一步占据了这里，他没法给他们一个完整的结果用以交代。

所以到真正结束的那一刻，他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如释重负。

木惊蛰看着屏幕，松开放在键盘和鼠标上的双手，低着头站起身慢慢地呼出一口气。

他将右手缩进队服里面，将抑制不住的颤抖隐藏在衣服下面，用左手慢慢地拆着外设，身旁已经收好了的白柯一声不吭地伸过手替他将外设装进包里。

这一次的VIC没有赛后采访，不是第一的队伍，享受不了金色雨。

鼓掌祝贺之后是最体面最适合的退场。

可是那远远望过去的黯然一眼，是遮掩不住的遗憾与不甘。

输了很正常，没拿到冠军也很正常。

可是木惊蛰很久才收回那一眼，异样沉默。

似乎是对之后的他们有所预感。

比赛结束，其他人都回了房间休息，只有木惊蛰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在训练室里面。

这一次，他没有看任何有关于他和战队的讯息。

仅仅只是不敢面对那些安慰他的人。

就连辛阳和的消息，他也只是草草敷衍过去，可是他明明答应过，不会敷衍他的。

思及此，木惊蛰叹着气想掏出手机，结果忘记放在了左边，拿的时候却顺手用的右手。

他还没划开手机，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程古大概也没想到这么晚还会有人在训练室，推开门之后也是一愣。

看见木惊蛰脸上毫不遮掩的落寞神情，他先是露出一个笑容，再是慢慢变得狰狞起来，说出的话就像是淬了毒：“被那么多人指着骂的滋味不好受吧？看来你的承受能力也没有强到哪里去啊！明明就是一个懦夫，被人吹上天了还真以为自己那么厉害呢？”

木惊蛰静静地看着他：“我问过你很多次了，却还是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不是吧队长，你要把这次比赛没拿到冠军的责任推卸到我身上吗？怪我影响你了？”

木惊蛰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继续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只想寻求那一个答案。

程古咧开嘴大笑起来：“你这么想知道啊？那我不介意告诉你——凭什么你一上来就是首发就是队长，而我等到十八岁都还只能打一个破支援！没人问过我想不想打！只是觉得我能在这个队里打首发就该谢天谢地跪着给你磕个头了！”

木惊蛰看着他，觉得很莫名，却也没有力气说太多：“这是战队的决定。”

“你不就是长了张好脸给总部卖屁股卖来这些的吗！能拿冠军还不是靠队友？”

“哦，你也知道你很菜。”木惊蛰没什么表情，“确实不配当我队友。”

“你——”程古气得面色涨红，本来想要跟木惊蛰动手，却被木惊蛰轻飘飘的一眼给定在了原地，只好看着他的手冷笑，“你的手伤挺严重的吧？听人说你打了好几针封闭，看来没什么效果啊。”

木惊蛰将右手放到键盘面前。

程古看着他的手继续说下去：“哦对，我忽然想起了，你之前的键盘确实是我故意弄坏的，想知道我弄了些什么吗......”

“程古。”木惊蛰不想和他再玩这种你来我往的游戏了，“没长眼睛建议挖掉角膜捐给需要的人，没长脑子就去挂脑科看他们愿不愿意收，实在不会说话可以把嘴缝上。”

“程建平惯得你无法无天就算了，还愚蠢无知，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程古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说什么呢？”

“我说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木惊蛰仍旧语调平平，“能力决定一切。还有，你这种没有集体荣誉感的人打什么职业，建议去扫大街。”

“知道自己是个垃圾就别再往我脸上蹦了，老子没兴趣陪你演戏。”

木惊蛰抬眸往程古身上扫过去：“你之前拍的和现在拍的视频，想怎么发我都无所谓，别再来碍我眼就行。不过，我说过了，事不过三。”

说完，木惊蛰掏出手机起身往外走，走到楼梯间的时候，辛阳和的专属电话铃声响起，他分神了一刻，身体突然被重物撞到，在抬脚下楼的那一瞬间失去了平衡。

他下意识伸出右手去寻找可以依靠的东西，却使不上任何力气。

他好像又没能抓住行将失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