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说出不带戚还山去大理后,立马就有点后悔了。
因为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戚还山不去,晚上谁给他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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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无相回房间收拾行李,时逢春一直跟着。
“有水果刀吗?”褚无相有些饿,顺手拿走时逢春的苹果问。
时逢春顿了一下:“有,在楼下厨房,我去拿。”
“算了,不用。”褚无相把苹果放在一边。
干等无聊,时逢春搜刮出几个话题,斟之又酌地开口:“师父,这几百年都传您带叛军造反,是因为被鬼将军蛊惑,鬼迷了心窍。我先前就想问,这事真的假的?”
其实之前也问过,只是答案很含糊,时逢春又实在好奇,干脆摊开了明问。
褚无相从衣柜找出一身简单的白衣灰裤换上,套着袖子一笑:“你这话,字字句句——”
时逢春竖起耳朵听。
“全是槽点。”褚无相嫌长发扎眼,双手向脑后拢去,十指穿梭其间,落到颈骨处时,乌黑发丝齐齐截断,只余一头干净爽利的短发。
是障眼术法。
时逢春却被他这通操作摄住了魂。
“不过——”褚无相又说,“那鬼将军倒确实,擅蛊惑人心。”
这是承认了造反一事与鬼将军有关,时逢春心想。
他琢磨着,又问:“为什么叫他鬼将军?”
“就是字面意思。”褚无相系好领口纽扣,拿起行李出门,边角不小心撞上门框,发出轻微声响。
“?”时逢春没懂。
褚无相瞥了眼隔壁紧闭的卧室门,放低声:“鬼将军,他是一只鬼。”
——所谓三千叛军,也都是阴兵。
“不然你以为,皇帝为什么那么怕我?”他轻轻一笑,提起行李悄无声息就下了楼。
一墙之隔的卧室内,戚还山抱肘立在门后,半敛着眸,深潭似的眼底映出窗外那一缕玫瑰色朝阳。
时逢春默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探头见褚无相已经走到了一楼,他半松口气,抬起胳膊,抚摸着缠在他手腕上的那条小白蛇,悄声地:“哥,你也担心师父安全?”
小白蛇绕到时逢春手心,探着脑袋吐信。
时逢春瞬间有了主意,声音放得更低:“我明白哥,其实我也觉得师父他现在这副身体,不大行。你放心吧,这事交给我办……倒是你,上飞机不能带你一起,你自己在书店好好的啊。”
小白蛇亲昵地用脑袋蹭了蹭他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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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徒二人抵达机场过完安检,离登机还有一小时。
时逢春打了一肚子草稿,此刻终于开口:“师父。”
“说。”褚无相抬头找指示牌数字。
时逢春掐了下指尖,为了师父身体着想,为了书店房租着想,他心一横:“要不咱还是把戚哥叫上吧?”
褚无相瞥他一眼,抬脚往登机口走:“理由。”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戚哥他……师父您可能不太了解,戚哥他这个人挺可怜的,我不忍心。”
褚无相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时逢春趁热打铁:“戚哥他从小无父无母,不是出意外那种,他是被父母抛弃的。小时候他跟父母去游乐园,父母去买冰淇淋,跟他说‘等我’,然后再没回来……后来戚哥上中学,谈了个初恋,情最浓时初恋突然要出国留学,还是跟他说‘等我’,结果你看到了,也是没回来……”
时逢春发现自己每说一句,褚无相的表情就软化一分,心想差不多了,于是丢出最后一句:“现在戚哥好不容易在咱们这儿有了工作,他老板比父母初恋更过分,连话都不给留,您细琢磨琢磨,戚哥他醒来看到空荡荡的书店,得有多伤心啊?”
褚无相迟疑了一下:“我没别的意思,他真的不是在演电视剧?”
时逢春:“……”
真了不得,八百旬老汉连狗血八点档电视剧都懂。
时逢春解释:“是戚哥他亲口跟我说的,半点不假。”
这是原话,没添油加醋过。至于内容是真是假,只有戚还山自己知道了。
时逢春偷看褚无相表情,放出最后大招:“再有一个……戚哥他对我有恩,四舍五入,就是对您有恩呐。”
褚无相朝他看来。
时逢春说:“两年前,老宅那块地皮被一个开发商买下,打算铲了修步行商场。”
他身为一只记性不太好、生存能力几乎等于零的念,在老宅猥琐发育啃老了八百年,马上就要无家可去。
转机出现在那之后的某个下午。
太阳烤着梧桐树叶,一个浑身上下闪闪发光的男人迈进老宅院子,摘了墨镜,扬着脸笑看时逢春:“为了留下你这破宅子,我可是花了三倍价格从开发商那儿把地皮买回来,你得报答我啊。”
时逢春问:“你是谁?”
“我?戚家人。”
“我没什么可报答你。”
那个叫戚还山的男人微微一笑:“那就先欠着,会有需要你的那天。”
……
褚无相听完有点无语:“所以你就报答到我这儿来了?”
时逢春嘿笑:“这我哪敢,我就是想说,戚哥是个好人。”
褚无相赶路的脚步没停,快靠近登机口时,他用指关节抵在眉心一按,终于松口:“算了,你电话叫他——”
“过来”两字还卡在喉舌间,褚无相一抬头,在候机座位上看到一个高大又扎眼的好人身影。
好人握着手机打电话,说了几句挂断,转头恰好对上褚无相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