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的餐饮和娱乐,因这场席卷全城的流行疫病而关闭。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出去一趟。
叶韵的医院已成定点收治医院。而且从下周开始,被选编为奔赴小汤山医院特别行动队。这一场送别格外悲壮。
夏小叶从英国给妈妈买了羊绒披肩,夏平负责去送,他问路菲要不要一起?如果怕传染也可以留在家里。
此刻分秒必争,分开一秒钟都觉虚度光阴,死在一起也值了!路菲毫不犹豫说:“我跟你去!”
医院不可能进去的。医护人员手机全部上交,夏平只能给总机打电话,足足打了七遍,才将她从一线喊下来。叶韵的职责让人肃然起敬。
别说小汤山遥不可及,疾病本身好像也很遥远。每天新闻里滚动播报,多少新发病例、新增疑似病例,可是周围遇到此类仍是少数。医生则极为不同,日常伴疾病而生,不可能也不愿意逃避,他们是被风险拣选的人。
路菲也没空手,日本捎回高浓缩VC制剂装了两瓶,还有保质期不超三天的寿司拼盘,让叶韵和小姐妹一同分享。
去往医院的路上心情不轻松。“她要去多久?家里人不担心吗?”她想知道,如果他们没离婚,夏平会不会同意叶韵,明知险途毅然前往?
“没有站在她的立场,未必体会她的理想。”夏平目视前方像自言自语,看得出来他们是交过心的。她不敢再说话了,担心多说一句眼泪掉下来……
路菲坐在车内,摇下半段车窗,遥望远处夏平把一大袋物品递到叶韵手里。相隔不近仍然能感觉出,叶韵比几个月前明显消瘦了不少,侧身略微有点驼背,整个人看上去疲惫不堪。
他们面对面,站在细雨绵绵四月天,之间拉开相当的距离。各自戴着口罩,远看一句话没说,一递一接两个动作,对峙不足两分钟。全然默剧形态。
医院不让久留,简单会面之后夏平迅速返回停在对面街口的车里。刚进车内马上摘下口罩,往车子后排一扔,生怕看到这东西产生不悦的联想。
“她没说什么?”路菲担心叶韵碍于面子不肯接受她的心意。
“她说谢谢……小菲,你父亲的事她该向你道歉……”夏平体会到潜台词直接给予安慰。
“事情都过去了,说实话我挺佩服她的。”路菲由衷地说。
“这一点,我也挺佩服她的。”顿了下试探说,“不过,她有事求你帮忙呢……”
“求我帮忙?她从来都排斥我!”
“确实她很难接受任何人,但是相比起来好像对你印象还不错。”这个结论倒令路菲意外。
“哦?怎么跟你说的?”
“小菲,原谅我暂时不想说……真有那么一天肯定会告诉你……现在大家都要好好的……”支支吾吾语焉不详,说完揉一把她的头发。她听不懂但是没再问。
清明时节的微雨,一直延续到了四月中旬。或许是老天看到人间疾苦,也忍不住掩面而泣。两个人在车里坐着,沉默了好一会儿,都不想说话,也没有问彼此,接下来去哪儿。
至少20分钟,夏平打破沉默:“前面经过一个地方想不想去?”
“你说,外金水河?”
细雨更重,绵密如幕。傍晚时分的外金水河是一天中最美的时刻。就像一年四季中它在夏日里最美好。赶不上最好的季节就赶在最好的时刻。
四月的柳枝吐露嫩芽,丝丝条条垂入河水,细雨刷新静谧安逸。这里原不是熙熙攘攘的地方,如今更因疾病流行,愈发空放灵性。
他们将车子停在河边一侧,共撑一把直柄黑伞,漫无目的踏在堤上。好久没感受迷之身高差,半个头的悬殊刚刚好。她靠在他的身上恰巧抵住肩头,他俯身够她无意间形成婉约的括号。
俩人同时穿着风衣。一个飘逸,一个冷硬,在细雨中悠闲漫步,玉树临风的气度却像行色匆匆。
在一起舒服,不需要说话也舒服。他们就是一直没有说话。
看见鸳鸯在河里戏水,他们互相对望一眼依偎得更紧一些。看到其中一只扑棱扑棱扇动翅膀,他们当中一个,便会垫起脚尖或弯下头啄另一个的唇。
天色渐暗,直至黑透。他们手牵手最后停下脚步,靠在柳枝浓密掩映的栏杆旁,勾着脖子和腰忘我地吻。
他们几乎同时发现,一起用力寻找对方感受往往不深。因此,默契地采用了交替发力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