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观众席出现口哨声。有人断章取义小声调笑议论:“原来旧相识啊,难怪画风这么美!”虽然只是小声议论,碍于视频会议室顶多容纳50人,加上录制节目原本的静谧,这句话似乎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白换礼的敏感点不在这里。他坐在单人沙发上,原本微微前倾的姿势,听到此处身子忽然立直了,明确喊停示意夏小叶这个话题告一段落。
局面已经不受控。夏小叶尽管闭上了嘴,观众席里却冒出声音:“说下去,让她说下去……”
不知是被夏小叶的话点燃了,还是被缓慢释放的酒精点燃了,全场顿时热烈而沸腾。
白换礼当然不想场面失控,他冷静示意摄像大哥关闭了摄像头。微笑着礼貌抬了抬右手,示意夏小叶继续往下说……
不知道哪位工作人员,适时将视频会议室灯光调暗了一度,使得讲故事的氛围更加浓郁。
在众人的怂恿下,夏小叶闭了闭双眼,头微微向后仰了一下,停顿片刻继而又扶正,再次进入状态时,眼神里全是看不清意图的混沌。
18岁的夏小叶,稳稳地坐在这里,不再是两年前那个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也不知道如何将别人的行为进行合理解释的小女孩。
那时候的她,内心只有愤怒、顺从、恐惧、逃避。现在的她,也许潜意识里还有这些因素,但她明显更坚定地知道,只有暂且抛开它们的困扰,才有可能抓住更想把握的东西。
“在学校时我不觉得,自从进了电视台才发现相貌多么重要,我对自己外表产生了巨大怀疑……”夏小叶在这种基调下揭开一段不为人知的秘密。
美丽的女人多半是外貌协会。辛迪对夏小叶的长相从来不感冒,私下里更是不停地议论,说她完全不像帅气的夏平,不像亲生倒像半路捡来的,这一点还真叫她蒙着了。
拍摄广告期间,辛迪在电视台接触最密切的就是化妆师祁晓玲,工作以外的闲聊八卦成为她们解闷的工具。偏巧祁晓玲是男孩子性格,有些话听听就过去了,谁也不得罪和谁关系都不错。
有天中午,夏小叶端了两盒冰淇淋回来,感谢中午替她打饭的小玲姐。刚走到门口听见里面两个人对话。显见是辛迪的声音,她挑着尖细嗓音很好辨认。
“怎么让那小丫头帮你调色呀?就看她审美哪干得了这种事情?”
“你怎么知道的?有阵忙不过来让她搭把手,我感觉还行。”
“洗手间撞见了嘛,见她拿着调色盘在冲。你猜怎么着?别看长得五大三粗的,洗个手十足洁癖,指头一根一根的搓就像刚做完外科手术似的。有这功夫认真洗脸好不好呀?”
“快别这么说叫人听见了。听说她是路总介绍进来的,你跟路总关系不是不错嘛,好歹留点面子。”
“放心没事哒,我们好着呢。备不住她也这么想的,我替她说出来罢了。”说完两人闷在屋里笑了半天。
夏小叶气不过刚想拔腿就走,又听辛迪用嗲嗲的口吻询问祁晓玲:“听说明天出场要戴头盔呀?到时发型刚做好,一下子没有空气感了。姐姐可不可以跟他们说说,别让我戴头盔呀。”
“这个不是我说了算的,都是照单子上流程走。”
“什么单子啊?”难怪辛迪这样问,平时她只负责在镜头前傻白甜。
“就这个。”显然祁晓玲递她一张从没见过的东西。
“就这个呀,那更简单了……”
祁晓玲不接下茬只淡淡回了一句:“打住啊,可别让我犯错误……”
夏小叶在门外,心里“切”了一声。转头把冰淇淋扔进了垃圾桶。虽然祁晓玲也没跟着说什么坏话,但总感觉和冰淇淋完全不对味。
接近傍晚时分,祁晓玲下班前过来找夏小叶,手里也捏着一盒冰淇淋。居然和她中午买的牌子一样。夏小叶心里咯噔了一下。但见对方脸上始终挂着笑,一副有事相求的样子,便接了过来不好拂了对方的心意。
夏小叶没想到,祁晓玲专门跑过来求她办的事情,正是辛迪中午求祁晓玲办的那件事。
想到今后还要相处,小玲姐平时对她也不错,便怯生生地问了一句:“这样,没什么不妥吧?”
“没什么,就是视觉差异。”
这件事祁晓玲找夏小叶帮忙,似乎也有点道理。之前两个人闲聊,她问夏小叶有什么爱好。夏小叶就告诉了她,曾经学过字体描摹。这个信息祁晓玲记下了,如今还派上了用场。
她的主意听上去并无不妥。流程上写的是出场环节考虑头盔,她拜托夏小叶模仿速记员的笔迹,后面加上“造型”二字。听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直到第二天在现场,看到辛迪的出场造型,她才明白“造型”二字的用意。这样就以高颅顶发型模仿头盔的样式,将之前设定演化成辛迪希望的样子……
卡丁车事故几乎是霎那间发生的。发生事故的时候,夏小叶注意到,祁晓玲是现场最为大惊失色的一个。在她振臂高呼“踩刹车”的一瞬,夏小叶瞥见她的左腕上,那款属于辛迪的蒂芙尼腕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