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雪终于完全停息了。夜空像是被擦拭干净的玻璃,繁星清晰可见,月光穿过薄薄的云层洒向大地。
艾莉亚踏入及膝的积雪中。自从在矿洞深处聆听到那支生命之歌,她与这片冰雪覆盖的土地之间的联系似乎更加紧密了。
当她专注地感受脚下的雪层时,积雪会不自觉地变得更加紧实,不会让她陷得太深。寒风拂过她的脸庞,不再像以前那样刺骨。她甚至能感觉到风的流向,本能地选择阻力最小的路径前行。偶尔有零星的雪花随风飘落,在靠近她时似乎会稍稍改变轨迹,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
镜湖在寒铁镇的东边,要穿过一片稀疏的雪松林才能到达。当她走出松林,看到一片巨大的天然冰湖,艾莉亚震惊于眼前镜湖呈现出的自然之美——月光照耀下的冰面光滑如镜,翠绿、靛蓝和淡紫色的极光光辉在天际游动相织,在这面巨大的镜子上投下变幻的倒影,让整个湖面看起来像是流动的彩绸。
艾莉亚小心地走到湖边。湖岸边的积雪被风雪塑造成柔和的曲线,偶尔露出几簇顽强的冰草,它们的叶尖结着细小的冰晶。她选了一处避风的地方,那里有几块凸起的巨石。艾莉亚从背包里取出一块防水的厚皮布,几根细绳,很快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帐篷。她没有点符文灯——据说霜晶兽对强光极为敏感——此时的月光已经足够明亮。从怀中掏出一小包干粮和一个装着热茶的皮囊——这是提尔送的那包南方红茶。
安顿好一切后,艾莉亚在帐篷前的巨石上坐下。从这个位置,她能将整个镜湖尽收眼底。月光在湖面上流淌,极光在头顶舞动。她轻轻啜了一口温热的茶,耐心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了它——一抹银光从远处的雪松林中闪现,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地面。那是一只霜晶兽,似乎比她八岁时见到的要大一些。它的身形介于狐狸与狼之间,全身的皮毛呈现出半透明的银蓝色,像是由最纯净的冰晶凝结而成。月光透过它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影。它的眼睛是深邃的蓝色,里面仿佛有星光在流转。
霜晶兽在湖边驻足,歪着头打量着艾莉亚。它似乎对她的围巾特别感兴趣,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些闪烁的雪花图案上。艾莉亚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她知道这种生物极其敏感,稍有异动就会消失。
突然,霜晶兽轻盈地跃上冰面。它的每一个动作都像是一支精心编排的舞蹈——第一跃落地时,一圈由细小冰晶组成的涟漪从它脚下荡开,在月光下泛着银蓝色的光芒。当它开始移动,每一个脚步都在冰面上绽放出一朵霜花。那些霜花形态各异,有的像绽放的雪绒花,有的似展翅的寒鸦,有的又如同古老的符文,在月光下闪烁片刻后缓缓消散。
极光在天际流转,为这支冰上独舞渲染出梦幻的背景。霜晶兽的银蓝色皮毛在不同的光芒下变幻着色彩,有时近乎透明,仿佛一团流动的月光;有时又凝实如冰,映射出极光的碧绿与靛蓝。它时而疾走如风,在冰面上划出一道流畅的银痕;时而轻盈跃起,在半空中优雅地转身,落地时激起一片晶莹的冰屑;时而缓慢地原地旋转,让霜花在它周围螺旋般层层绽放。
这是一场美轮美奂的,天地见证的舞蹈——艾莉亚屏息注视着这一切。
渐渐地,她发现霜晶兽的舞蹈中隐藏着某种韵律。它似乎总会在特定的位置驻足,用更加复杂的舞步织出更大的霜花图案。这些停顿点之间的路线也并非随意,而是遵循着某种她似乎似懂非懂的规律。
"就像在画一幅画"——托比的话在她耳边响起。艾莉亚连忙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小张羊皮纸和一根炭笔。她屏息凝神,仔细记录着霜晶兽每一个回转的轨迹。那些霜花虽然会消失,但它们的图案却在她脑海中清晰地连接成线。
艾莉亚的手在羊皮纸上不停地移动,将这些轨迹和图案一一描绘下来,她的脸颊因为专注而微微发热。
不知过了多久,霜晶兽终于停下了这场盛大的舞步。它最后看了艾莉亚一眼,眼中的星光似乎比之前更胜。然后,它轻盈地一跃,消失在雪松林的阴影中,只留下最后一朵霜花在月光下缓缓消散。
艾莉亚低头看着手中的羊皮纸。在月光下,她清晰地看见纸上记录的线条连接成形——那些看似随意的舞步,那些舞步留下的霜花图案,它们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复杂的巨大图案。
艾莉亚几乎是跑着回到了镇上。符文钟刚刚敲响四下。她直接去了木工坊——她知道提尔总是起得很早。那是她在这小镇上最信任的人了,她需要他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