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远舟——雨停了,我们要走了。”
望远舟朝外应了一声,外面传来些许声音,很快便归于平静。
把耳朵修补好后,望远舟揉揉肩膀,上下左右再次查看了一遍神像,手摸在身侧的长剑上,“食梦神,你的剑好威风,你肯定是一尊厉害的神!”
言语中的倾慕仰望丝毫没有收敛。
下地,望远舟拿抹布把刚才自己踩的底座处又擦了擦,“好啦。干净了。”他转身看见外面雨过天晴,灼热的日头照着,地面上湿的地方干了许多。
紧接着望远舟同往常一样蹲坐在神像前说一些心里话。
“我爹去花楼找姑娘,我去找他,他竟然让家丁打了我一顿。兄长上任知县后离这里甚远,娘亲也过世了,没人心疼我。”望远舟拉开袖子露出伤痕,自言自语说:“你看看,打我骂我,还不许让大夫为我治伤,天下哪有这样的爹?”说完他就拉下袖子。
一道肉眼看不见的白光从神像那儿飘出,绕在望远舟身上,只见他衣衫下的伤痕尽数痊愈,脸上的瘀伤也渐渐消失。
望远舟还是滔滔不绝地同神像诉苦,他像是一朵掉在泥地里的小白菜,摇摇欲坠,可怜极了。
日下西山,望远舟才拿起空食盒,“食梦神,我要走啦。明日再来看你。”
他出了庙宇,庙内的神像周身发出一阵光,只见石雕的神仙突然变成有血有肉的躯体,却不同于画像上的谪仙模样,而是十分虚弱,连佩剑都丢在地上。
他捂着胸口走到望远舟方才坐的小凳子上,拿过供桌上的香烛慢慢吃下,吃完后面色才恢复如常,便像修好的金尊像,如雕刻般俊美,一身华贵的浅金色衣袍,身姿硬挺仿若修竹,气韵高洁,不染凡尘。
悦耳的声线却说着:“这点香烛不够果腹。也不知多带一些过来。”
走到供桌前看那些凡人吃的供品,闷闷不乐,“我才不吃这个。”
食梦神顾名思义,以梦为食,可进食过程中需要耗费许多精力,精力来源便是这些信徒供奉的香烛,这些年唯有一信徒供奉,已然不够他补充精力。
因而他饿了十几年。
方才又耗费仙力帮小信徒治伤,他此时饿得很,盯着供品看,最终拿起一个桃子心不甘情不愿的咬了一口,不好吃!
走到一面墙前,看着上面的画像,他露出些许笑意,“画的还挺像。”
回忆起小信徒的长相,眼神变得柔和,同三岁时一样机灵。
十几年前,食梦神出去觅食,在一处小树林里听到啼哭的声音,他欣喜万分,小儿啼哭意味着他的粮食来了,梦也是分好坏的,越纯真的人做的噩梦越好吃。
那些无恶不作的坏人做的噩梦臭死了,他闻到一点味道能恶心大半月。
果然,还没靠近就闻到一股恶臭味,那些凡人身上都飘着黑雾,他捏着鼻子扫视,发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拎着一个小笼子,用红布盖住,轻微啼哭声便是从小笼子里发出来。
小笼子四周还散发着金光,他飘了过去,探进笼子里,瞧见一粉雕玉琢的小孩儿闭着眼睛似乎在害怕的啜泣,也不知做了什么噩梦。
钻进梦中他才发现小孩儿是被这伙人绑架的,吃完噩梦,他还没来得及救出,小孩儿睁开了眼睛,他急忙捂住小孩儿,“嘘。”
怎么凡人能看见他?真是奇怪。
“不可出声,我救你。”
小孩儿很聪明的点头,一声不吭。
外面传来贼人的声音,“终于不哭了。烦死,等到地方就把他卖了!”
那次救得很顺利,他抱着小孩儿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到安全地方后还是小孩儿牵着他的手指说家在哪儿,等送回去他就原地消失了。
这不是他的职责。
作为食梦神,只能吃凡人的噩梦,不得干涉凡间事,否则要遭罚。
也是那时起许多信徒都跑来求他保佑婴孩,或者是找失踪的小孩,他保佑不了婴孩也不能擅离职守去找婴孩,他唯一能管的便是噩梦。
吃掉婴孩做的噩梦也算是一定程度上保佑婴孩。
这些年,他每每吃了香烛恢复一些神力后便会去小信徒梦里看看,小信徒经常做噩梦,总皱着眉头,他吃完噩梦见小信徒安心睡去才离开。
一晃,十几年过去。
他神力低微,好吃的噩梦又不多,加之他无法帮忙寻找失踪的婴孩,香火逐渐没落,难得小信徒没忘记他,日日送香烛过来,否则他应该会成为第一个饿死的神。
惨兮惨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