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两个词,翎九心底生出几分仓促,莫名不安,觉得对方言过其实,自己并不是傻刀口中那般处处为寨民着想的寨主。
什么立威,她只是喜欢挑事儿打架罢了……
什么身先士卒,她只是嫌凡人跑得慢,迫不及待地先活动筋骨罢了……
至于那些分发的小恩小惠,也是因为这些东西她并不感兴趣,也不想操心这些琐事,便直接大手一挥让手下平均拿去。
“傻刀,其实……唉,真矫情,睡了睡了。”
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翎九故作埋怨,不敢与傻刀对视,挥手让人离开,大步回到房间关上门,耳边却不断回响傻刀那句话——我们心里最清楚老大的为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相信并且敬重你。
被傻刀信任,她不觉得有什么,几番经历胆肝相照,对方是她决定罩一辈子的小弟,担当的起这份信任。
只是忽然知道自己还被一群人信任着,怎么就觉得……受宠若惊?
总之,这感觉不赖。
次日,太阳透过窗户缝,翎九便收拾完毕推开房门,迎着阳光伸懒腰,见傻刀在院门等着,也不意外,毕竟对方房间就在她隔壁。
见人背着水囊,她奇怪:“你们出去不是直接饮河水么?怎么忽然背这个了?学我啊?”
“老大有所不知,后山的水喝不得,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训诫。”
见傻刀一本正经地神神叨叨,翎九挑眉,也不再多问。
毕竟她对枫林寨的过往毫无兴趣。
她现在更对琅简有兴趣。
跑到琅简和那狐狸歇息的院落,发现已经人去屋空,翎九鬼使神差溜到内室,伸手摸了摸被窝。
毫无暖意……
看来人早走了。
说毫不失落是骗人的,但翎九并不泄气。
昨晚好不容易想通,琅简如今看她就是一陌生人,对方堂堂昆仑首徒,这身份能对她说两句话都了不起了,所以呢,她也就不期待琅简能特别对待自己了。翎九也好好的打算了一番,瞧琅简的性格,也不像个热络人,那她不能太含蓄了,追几步算什么,能黏住人就行。
“老大,这怎么办?”
“后山只有一条路,追呗。”
翎九很是坚决,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出门拐角恰好遇见牵着小西瓜散步的老陈媳妇,对方熟络打招呼:“寨主,少寨主,一大早就出去啊?”
“嗯。”,见小西瓜望她傻笑,翎九捏了捏对方脸嘟,软乎乎的像个糯米团,想起往常都是老陈带着小西瓜晨走的,顺口问对方去哪儿潇洒了,怎么今儿舍得不带孙子。
“老陈天没亮就出去了,说给两位仙家引路,走了快半个时辰。对了寨主,我们家大柱昨天打了些野味,今儿中午去我们哪儿吃……”
引路?
翎九窃喜,依老陈那个跛脚速度,半个时辰也走不了多远,想到这急忙撒腿朝后山跑,留下还没说完就见人跑没影儿的老妇,以及不知所以傻笑的小西瓜。
一炷香的功夫,不仅追上了老陈,还遇到一位意外之外的人。
那女孩背着药篓,看见傻刀后眼睛一亮,情意绵绵喊了声:“白刀哥哥。”
“……”
一身鸡皮疙瘩冒出来,瞧傻刀一脸见鬼的表情,翎九捂嘴偷笑:“听说这是你未过门的娃娃亲?”
“胡说?我养父一死这门亲就断了。”
傻刀瞪大眼睛,一幅莫攀扯我的避嫌模样,他看向一旁看戏的老陈,很不耐烦:“怎么回事?叶家庄的人怎么出现在这儿?”
还不等老陈回答,祁岈桓开口道:“这姑娘采药伤了手,恰好遇见,便帮忙处理下而已。”
翎九闻言看向琅简,对方正蹲在地上收拾药瓶,视线又移到那女孩手上,见人手掌被包扎的干净平整,心里泛酸,之前只是看那女孩不待见,现在觉得对方如眼中刺般,恨不得除之后快。
低头瞅瞅自个儿戴的简陋手套,是她从女娲庙回来后随意系的,换过一次药,边缘已经发黄卷边,渗透的血迹也干涸变成黑褐色。
不过掌心伤口至今未愈合,抬抬手指,还疼的抽心。
翎九嫉妒那女孩,说话不自觉带着几分挖苦,还故意气琅简:“有意思,叶家庄离枫林寨至少半日路程,姑娘这半夜上山采药,夜能视物,看来眼神不错啊。”
傻刀附和,冷眼瞧那女子:“我昨日那么伤你,甚至差点掐死你,现在见面却像没事儿一样,不恨我也就算了,连怨气都没有。真可笑,我看你就是别有目的,故意在这等着的吧。”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让老陈收起看戏心态,也一脸探究打量那女子,很是戒备地问对方究竟是何目的。
女子好似很委屈,她也不望旁人,只对傻刀道:“白刀哥哥,红霜月叶是治疗瘴气的奇药,只有枫林寨后山才有。往年枫林寨还会赠与叶家庄些,只是上个月便用完了存货,庄里昨天下午从迷谷回来不少人,都中了瘴毒,再不救人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死。我们两家关系又不复以往,庄主拉不下脸来求取,我这才不得不自行来采摘。我昨天上的山,谁知迷了方向,绕来绕去的在这儿徘徊一宿,我发誓,真的没有别的目的。”
女子眼眶通红,含着肩膀显得楚楚可怜,言语也极尽委屈。
翎九双手抱胸等人说完,嗤笑:“完美啊,说辞找不出任何差错,可惜啊,细节太丰富。”
说着,她止住笑意,倾身对上女子视线,很是冷静的揭穿:“你在撒谎。”
这招还是翎九从父亲那儿学的。
面对一个问题,如果回答是不断补充的细节,不问而自行解释太多,那说明这是为了自圆其说编造的谎话罢了。
从小到大,翎九奉行的准则之一,那便是她栽过的跟头,必须得把挖坑技术学会了。
从来如此,从未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