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我已经很久没饮过醴泉了。”
翎九红着眼,仰头看向说话那女子,对方拿起掉在地上的玉葫芦,走到那株古枫树前来回浇了三次,像是回忆般自顾自道:“两万年前,我本是司命府的一株红枫盆景,司命星君与凤帝重月交好,便把我赠与凤凰族,后来凰鸟翡玉立下战功,凤帝便把我赐给她,她欢喜我得紧,日日以醴泉养护,百年后我得以化形。”
翡玉?是二姑……也是南禺十英烈之一。
三哥说,二姑修为达到天神之境,可惜龙凤大战时,为保护尚是南禺少主的父亲,救下困在沧浪海的数千将士,最后灵力散尽死在了龙族的玄冰万归阵中。
翎九恍然:“你之所以救我……”
“没错,我尝到了醴泉也知晓你凤凰族的身份,翡玉对我有化形之恩,我自当回报。麻烦你回去转告她,她的恩情我还清了,还是以神魂散尽的代价,从弑神剑下救了你这只凰鸟,怎么算我这恩都报答的够实在,还请她以后,每逢月升之时,务必要想起我才是。”
那女子说着恩怨两清,虽然表现的不在意,可怎么听,语气都并不潇洒,还夹枪带棒的,隐约有股怨气。
翎九不解:“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不过一出负心女子的戏码罢了。她说过会娶我为妻,却给我浇了忘尘忧,让我昏迷数千载,等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女娲宫藏珍殿,就这么抛弃了我。”,女子转着玉葫芦,面露讽刺,“我被风清妤困在此处,还想着她会察觉异常来找我,等了近万年,我都快忘记她模样了,也还是没瞧见人。罢了罢了,说不定人早就忘记了我,没什么好说的。”
翎九没怎么听后几句,她被前面几句话惊住:“娶你?可……她也是女子啊。”
“女子如何?女子也可互相扶持、互相爱护、互相倾慕,我与她的感情……”,那女子看了眼翎九,见人一脸好奇探究,终是止住话头,“你一个八百多数的女娃娃还是别问了,话带到了便是,也不枉我救你一命。”
“……”
接过女子丢来的玉葫芦,翎九犹豫了番,还是实言相告:“万年前龙凤大战,我二姑翡玉已经死在那场战事中。”
听了这话,那女子双眸震动,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仿佛追问翎九:“死了?”
见翎九点头,她呵呵笑出声,眼中却全是泪:“真滑稽,我以为我的死能让她内疚几分,没想到她竟死在了我前头,一万年了,原来她不是故意不寻我的……”
翎九问陷入自言自语的女子:“你叫什么名字?”
“红霜,她给我起的名。”
红霜拭去眼泪,蹲下托起翎九手腕,仔细观察了那玉镯上的纹路,很可惜道:“我本想好人做到底帮你把这断灵咒解了,可这上面有女娲族的圣印,我修为不及上仙无法强行破咒,只能你自己破解了。”
“凭借我自己就行?”,翎九心下一喜,没想到有这么简单的办法,迫不及待追问,“怎么破?”
“我若告诉你,怕翡玉那老古董会怪我害她侄女,还是罢了,你就忍耐些时日,凤凰族与女娲族向来交好,等……”,红霜还未说完,见翎九怀中的琅简睁眼,察觉弑神剑异动,她抬臂揽过翎九脑袋,宛若一阵风擦过衣裳,弑神已被琅简收起。
“琅简!”,翎九欣喜非常,目不转睛盯着怀中人,“你醒啦!”
古枫树下,翎九搀扶琅简站起,不住地追问感觉身体如何,有没有不适之处,琅简倒也耐心,答了一串无妨、尚可、不碍事。
红霜瞧着两人,捂嘴轻笑:“看着你们,倒是让我想起和阿翡才在一起的场景。”
“谁是阿翡?”
面对琅简的问题,红霜并未回答,而是神色敬佩地打量她,岔开话道:“能破开巳月幻境的不多,看来姑娘是少有的心志坚毅之人。”
琅简的视野中,说话的那位女仙灵力正在溃散,对方右手伤口有明显弑神剑留下的气息,难道是被弑神剑所伤?难道……她们都看到了?
“你们看见了?”
这话没头没尾,翎九奇怪:“看见什么?你的幻境吗?没有啊。”
红霜却听懂了:“弑神不会轻易认主,你若压制不了它,反而会成为它的剑下祭品,可清楚了?”
“我知道。”,琅简垂眸,拿起弑神的那刻起,她便知道所有可能的后果,也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
红霜浅笑:“看来你心里有数,不过它既然听你召唤,说明愿意受你驱使,你……真的只是修行的凡人?”
琅简看向红霜:“仙子何意?”
“只是善意的提醒而已,昆仑向来摒弃杀道,弑神剑追随你之事一旦暴露,不仅昆仑容不了你,天界也容不下你。”
翎九瞪大眼睛,没想到驱使弑神剑的后果竟这么严重,她开始还觉得厉害很为琅简得意呢。
抬头看向琅简,却发现对方神色平静无波。
对于红霜的提醒,琅简应对的从容:“谢过仙子关心,不会有人知晓。”
这话意思可太值得琢磨了。
红霜挑眉,观察琅简神情,想看出不会有人知晓是因为从未示于人前之故,还是知晓之人皆被弑神所杀之故,只是打量这人许久,还是看不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只能指着翎九试探:“哦,现在这个小丫头知道呢,你就不怕她说出去?”
这话几个意思?见红霜指着自己,翎九朝她挥了挥拳头:“快死的人还挑拨什么呢?信不信我揍你。”
“她不会说。”
听琅简如此答,不止红霜,就连翎九也愣住。
琅简这是……信任她?
感动之余,翎九对着琅简发誓保证:“放心吧,我绝不会说出去,死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