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达到车厢的文明礼仪,我的音量不够响,但足够清晰。
少爷听见了吗?
肯定听见了。
这样的力度就是为了能够让他听见。
没有逃避,就是要晒在炽热的白灯下。
“这是我表舅送你的?”
“这是情人节礼物。”我狡猾微笑回应他。
那天是什么日子,被砸后脑勺的日子。
我拿回属于自己的饰物,专注打开卡扣套入五指上。幸亏还不老,手还白皙鲜嫩,还有年轻的优势。
我把金链子在肌肤上来回流畅比划了两次,它妥帖得滞留在腕骨处。
“他从来都只为遥遥姐定制东西。”耳钉少年仍是不可置信的口吻。
遥遥姐?谢茵遥?上天入地霸权女?姐?
富家人士的礼仪果然仅限于对同层次的人类了。
不过,瞧他一脸如核桃皱巴的面容,我甚感愉悦。
哼,他要真是我弟,我糊他一泥巴。
另外也要感谢酷boy让我觉察到了独居一隅可齐平兰花的地位。
“你这后宫一妃本事可了不得。”他技巧精湛地颠着乒乓球:“有两把刷子。”
刚才落入地上的小球还是无人问津躺在车厢的缝隙处。
他的拥扈们打趣调侃:“这是你前舅妈呀。”
他用胳膊肘抵开攀肩的同龄人:“滚开,我表舅妈至始至终就一个,她姓谢,她是我偶像!”
人群齐刷刷的笑了:“襄子,你还有女神呢!”
我并不搭理他们的无聊谈话,只专注地滑开屏幕,迅速调整焦距,放大缩小。
在我寻找一个得当不突兀的视角时,发现在链带的内环上有一个和纹理不一样的图式。
不论色度还是雕刻的细度,它差不多和玫瑰图案浑然天成。
相伴一年的时光,我从不曾仔细研磨过这只手链。
我放大放大再放大。
Ηλ?θιε。
没错,我的视力很标准。
这是什么语种?俄语?法语?德语?
我把它拍摄下来放进百度翻译器里——
蠢蛋。
对,这是智能科技给的答案。
我以为是我爱你。
仍旧是让人咬牙切齿的爆炸性语言。
我在心里不由发笑:确实符合他的一向风格。
好吧,我相信这只是情深难舍的反义词。
我踌躇了片刻,最终选择了一张未经打磨仍是分外醒目惹人眼的图片上传到朋友圈。
金子真好,不通过电子产品的修饰就可以呈现瑰丽明艳的色泽和质地。
我从电车上下来,跟下来的还有另一群二流子。
CBD站的人潮永远那么汹涌,有人蹭我挤入地铁门。
宽松的链子从手腕处脱落,手机在猛烈响动。
我看向再次孤寂落寞睡在地表的手链。
不属于身份的饰物总会生出一双翅膀,然后时不时想要飞走。
我折下身子骨。
映入眼帘的是一款锃亮的白色运动鞋还有整洁如新的黑色运动裤。
不过十秒的时间,我的大脑好像是被扳断了弹簧停止转动的八音盒。
没有了思考,没有了呼吸。
我只见它迈开□□的步子从手旁斩钉截铁地离开,稳稳快捷的毫不留情的走出视野。
我的脊背上仿佛承载着一望无垠又高盐度的珊瑚海。
即便酸胀,也抬不起身子骨。
喉咙里颇是干涩蹦不出声音。
它彻底消失了。视野里没了黑白,只剩下大团的和雪花一样颜色的空白。
我的指间微颤。
我最终奋力站起,扫视周围。没有想象中的身影。
每一个陌生路人都在沿着自己的轨迹奔走。
它去了哪一个方向?
手机铃声还在不停歇的叫喊。我跨出猛烈的步子胡乱的找寻它的踪迹。
外面湿漉漉的,就好像潮湿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