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温济只剩下一口气,也知大势已去,浑浊的眼流下最后一滴泪:“先皇啊,您当年一语成谶,果真这江山……只可惜没有斩草除根,遗留下这个祸害……”
大震关外三万大食兵如期而至,京都里凡五品以上官员皆遭毒杀,更不消说当日助燕方质逼宫那几千兵士,连同几世累积的豪门大族凡有名望者一个不留。
正月十八,是个雪后初霁的大晴天,阿如以宁王女并定国公主李云昭之名入主含元殿,延续李氏大统,改元建宁。
当日颁下敕旨:京都大选,凡读书人不论出身门第皆可参与考试,由中书省裁决出名次,依名次分派事务官职。另设武试场,以兵法、弓马几项为选定标准,及第者分派武职。
一时间大批读书无望的贫寒学子顿时看到晋升有望,赴京赶考者络绎不绝。连那不爱读书喜欢舞刀弄棒的也看到了希望,更加刻苦试炼,只望自己来年武试能一举夺魁,跻身上流。
不止如此,阿如还命内侍省才选女官,符合年级的女子皆可入选,教授诗书治家教子一应大家闺秀的学问。这些女子到一定年纪便可获准出宫嫁人,嫁给达官贵人者不在少数。百姓间再无生女莫若男儿郎的说法了。
只一年,及建宁二年正月,女主临朝时那一番愁云盖顶的政局竟豁然开朗起来。民间欣欣向荣,朝局稳稳当当,虽有几个时不时冒出来作怪的,也被羽林卫大将军樊缨死死按下去。
“你来了?”
阿如处理完政务,就见樊缨敛着声气进来,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遂问:“方才又是谁?”
樊缨近前,携了她的手:“还是那群不中用的神机营。不知道温重那老狐狸究竟怎么想的,好歹派些中用的人来。”
阿如就靠在他手里歇一歇,笑着问:“温重已被贬去黄州,他哪有那闲工夫?”
樊缨咦了一声:“那是谁?”
阿如抬头看向他的脸:“谁想冲我提条件,便是谁了。”
樊缨眉头一蹙,心里有了答案,只是不说:“盐铁两项都给了他,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阿如这才起身,往晚间送进来的一批密信处来:“他自负家资可比国库,只觉在暗处助我登上大位,我就该感恩戴德。我迟迟不理会,这才逼得他动手。”
樊缨鼻子里冷哼一声:“让我去,端了他的老巢!”
阿如忙一把拉住,就在身后环过他的腰:“你有你的事,犯不上与他争高低。”
说完扳过樊缨肩膀,眼睛亮晶晶地看他:“祖合热北归后我一直不放心。夏州地界连通南北横贯东西于我们十分重要,派别人去我不信任,只有你了……”
樊缨不肯搭话,阿如知道他不愿意去,又说:“不是叫你一个人去,我打算将沙陀部全员迁往夏州。那里水草丰茂,好过西北边陲百倍,可耕可牧利于部族发展,若是别人我可舍不得的。”
这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樊缨身为沙陀部的当家人没有理由拒绝,只是为难问:“若我不在,你……”
阿如忙伸手将他嘴唇封上:“你我是一样的人,我不愿你因为我困囚于这一方天地。你是雄鹰,替我去建功立业,可好?”
建宁四年,祖合热诛杀英武可汗自立为狼主,阿如命定难军节度使樊缨率军北上抵抗新的漠北王庭。
建宁五年,封定难军节度使樊缨为夏王,南下击退江南叛军。
建宁六年,大蕃攻占沙州,阿如信不过达步,也千里之外调来了沙陀兵为先锋。
后来,阿如身边无论出现过多少年轻健壮的身体,于她来说不过云烟过眼,再也没有无条件的信任与托付。
到最后,身边近侍也只剩下一个。
“柳叶,”阿如隔帘唤了一声,“叫人领出去,赏吧。”
柳叶闻声进来收拾妥帖,问:“这个不好,我再去寻……”
阿如摆摆手拒绝了:“罢了,你陪我说说话儿吧。当年去漠北就是你我两个,如今有了这天下,还是你我两个。呵,这命运的玩笑啊,当真一点都不好笑。”
柳叶依着榻坐下来:“能陪着您我已知足了。年少时那些放不下的东西如今再看,值什么呢?”
阿如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还是这样,小小年纪老气横秋的。”
柳叶也笑:“您也没变啊。”
全文完。
先说声抱歉,这么久才给了她一个结局。实在是我陷进一个地方,迟迟不敢下笔。
我好像陷进不论怎么写所谓“恶女”都想给她的行为合理化的怪圈里。始终摆脱不了女频叙事的局限,明明设定就是离经叛道的女性,怎会因为是女性就该合法礼守规矩呢?
无奈又难过。她们哪怕在文字里都无法“恣意”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