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考虑好了?"郑德全的声音,看似恭敬,却有精明的算计,"这等大事,可不能儿戏。"
雨水淅沥的午后,林府深处的密室中,烛火摇曳。两个身影隔案而坐,茶香与沉香混杂在一起。
密室位于林府西南角的一处偏院内,表面上看是一间普通的藏书室,但推开特定的书架,便会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这里是林崇山六年前被贬官后特意修建的,只有极少数心腹知晓。
郑德全五十出头,身着中规中矩的深蓝色官服,腰间挂着玉佩,举手投足间却有一种异于常人的阴柔。作为太后身边的红人太监,他在朝中势力不容小觑,即便是当朝丞相见了也要客客气气。
林崇山握紧茶盏,指节泛白。这位曾位居大学士之位的官员虽已年近半百,但气度依旧不减当年,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阴郁。六年前那场牵连数十位朝臣的大案,让他从朝堂顶峰一夜跌落,至今仍是他心中无法愈合的伤痕。
"郑公公多虑了。六年前被贬,六年后重回朝堂,天道轮回罢了。"林崇山缓缓放下茶盏,声音中透着一股子倔强,"我林崇山可以隐忍六年,却不能甘于就此沉沦。"
郑德全轻笑一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大人的才学自是不用多说。只是......"他故意拖长了尾音。
"所以我需要公公做中间人。"林崇山直视郑德全的眼睛,不卑不亢,"我林家还有一个筹码。"
"哦?"郑德全微微前倾身体,"愿闻其详。"
"家中独子,今年十六,才智过人。明年将参加科举。"林崇山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若公公不嫌弃,可收为义子。待他日后入朝为官,自是公公在朝中多一臂膀。"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烛火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郑德全眼睛微眯,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桌上的玉杯。这正合他意。身为太监,无子嗣是他心中永远的痛,更是朝中许多人暗中讥讽他的把柄。若能有一个才华横溢的义子在朝中为他效力,岂不正好填补这份缺憾?更重要的是,这也意味着他在太后面前又多了一份筹码。
"大人的公子,我倒是有所耳闻。"郑德全放下茶杯,声音中透着一丝试探,"只是...未曾谋面,不知..."
"公公稍候。"林崇山转身,从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打开后取出几卷书册,"这是小儿近来的习作,还请公公过目。"
郑德全接过翻阅,眉头微蹙,细细品读起来。。这些文章不仅见解独到,文笔更是老辣,有一种超出年龄的沉稳与睿智。字迹也是苍劲有力,不似寻常少年所为。
"好,好,好!"郑德全连说三个好字,合上书册,"大人果然没有夸大其词。令郎确有过人之处。"
林崇山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郑公公过奖了。孩子尚需历练。"
"若大人不吝,我倒真想收这样一个义子。"郑德全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态度,"不过,太后那边..."
"太后若问起,就说是老臣犯了错,特意将子嗣送予公公教导,以表诚心。"林崇山语气平静,似乎早有准备,"至于其他...公公自有妙计。"
郑德全微微颔首。这个林崇山,果然是老狐狸,连太后那关都想好了如何过。他又暗自盘算了一番利弊,确认这笔交易对自己确实有利。
"如此甚好。"林崇山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又转为凝重,"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可声张。尤其是...定王那边。"
提到定王,郑德全的表情微微变化,"大人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两人又商议了些细节,约定下月初八在太后赏花宴上正式提出这个安排,郑德全这才告辞。林崇山亲自送客至院门,表面恭敬有加,但回身的瞬间,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来人。"他低声唤道。
一个身影从暗处闪出,"老爷。"
"盯紧郑德全,看他回宫后见了谁,说了什么。"
"是。"那人转身便要离去。
"记住,不可打草惊蛇。"林崇山补充道,"这一步若走错,前功尽弃。"
"老爷放心。"那人应声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林崇山立在檐下,望着庭院中被雨水打得支离破碎的落花,陷入沉思。六年前的那场变故,不仅让他失去了朝堂上的地位,更让他失去了唯一的儿子——那个原本应该延续林家血脉的嫡子。
回想起那一日,他的双胞胎儿女——林潇和林宛在府中后园游玩,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导致池塘水涨,林潇不慎落水。等下人们找到他时,已经没了气息。而更为讽刺的是,就在同一天,他收到了被贬的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