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林崇山的心态彻底扭曲了。他无法接受上天对他的双重打击,更无法接受林家就此断绝香火。在疯狂与绝望中,他做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决定——让女儿林宛代替已逝的儿子,继续以"林潇"的身份活下去。
走回内院,他直接推开了一间雅致的书房门。一位少年正伏案疾书,闻声抬头,露出一张精致的面容。这少年身着月白色长袍,眉目如画,隐约带着一丝不符合年龄的忧郁。
"父亲。"少年声音清朗,却又隐含不易察觉的柔和。
"事已定妥,下月初八,你将成为郑德全的义子。"林崇山没有任何铺垫,直接宣布了这个决定。
"是。"少年的手微微一颤,手中的毛笔在纸上留下一道不该有的墨迹。
林崇山走近,居高临下地看着"儿子",眼中带着审视与警惕:"太后赏花宴上,郑德全会正式收你为义子。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看着你,包括定王。"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记住,你已不再是女儿身。若被发现,整个林家都会灭门。"
少年—或者说少女—微微低头,掩去眼中的波澜:"儿子谨记父亲教诲。"
林崇山冷哼一声,目光落在案桌上的文章上:"这些文章不错,但切记今后写作需更加阳刚,不可带女子气息。"
"是,父亲。"
林崇山转身欲走,突然又回头:"对了,以后称郑德全为义父,但必须记住你的根在林家。他不过是我们重回朝堂的踏脚石。"
说完,他大步离去,脚步声在走廊上渐行渐远。门外,一个婢女模样的人影闪过,林崇山叫住了她:"秋芷。"
"老爷。"秋芷低头行礼,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穿着朴素,但眼神灵动。
"继续按时给小…给少爷煎药。"林崇山特意强调,"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的…秘密。"
"是,老爷。"
待林崇山离去,秋芷轻叹一声,转身走向后院的小药房。这六多年来,这副药一直是她亲手熬制。她清楚那药的成分和作用——延缓女子发育,并抑制癸水的作用,使体态尽可能接近男子。
推门进入书房,林潇已放下笔,静静凝视窗外的雨帘。她十岁那年开始被迫女扮男装,至今已是第六个年头。刚开始时,她不理解父亲的决定,只是惧怕他的威严而顺从。随着年龄增长,她越来越清楚自己处境的危险,也越来越熟练地伪装自己。
"小姐,该喝药了。"秋芷小声道,顺手关上房门。只有在确保四下无人时,她才会称呼林潇为"小姐",这是她坚守的一点微小倔强。
"嗯。"林潇轻应一声,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蔓延,却早已习惯。
"小姐..."秋芷欲言又止,看着林潇苍白的面容,心中不忍。
"无妨。"林潇放下碗,眼神平静如水,"世间苦药千杯,此不过其一罢了。"她轻叹一声。
秋芷愣了一下,不曾想林潇会说出如此深沉的话语。她低声道:"这药虽能延缓发育,但不能完全停止。如今小姐年纪渐长,女子特征会越来越明显。若是长期在外,尤其是入了郑德全府上,恐怕..."
"我已思虑过这层风险。"林潇的目光落在药炉上,"药物只能掩盖表象,却无法改变本质。与其坐等暴露,不如主动布局。郑德全府上,看似龙潭虎穴,却也是脱离父亲掌控的唯一机会。"
她的声音冷静而分析,"这世间最危险之处,往往也是最安全之地。"
秋芷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小姐要多加小心。郑德全此人阴险狡诈,在宫中是太后的爪牙,手段狠辣。若被他发现真相..."
"利益捆绑是最牢固的枷锁,也是最可靠的盾牌。"林潇冷静说道,"郑德全需要一个有才学的义子来巩固他在朝中的地位,父亲需要一个踏脚石重回朝堂。这场交易,表面看来对双方都有利,但暗地里谁都在算计谁。而我,不过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她顿了顿,"但棋子若够聪明,总有翻盘为棋手的一日。这些年的伪装,不正是为了等待这样的机会吗?"
秋芷看着她。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还有我。"秋芷轻声道。
林潇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她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既已身陷局中,不如借势而行。若能借郑德全之力,寻得一线生机,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