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说与殿下的是实话。”
“我的确欢喜。”
——“却有缘无分。”
谢温晁一觉醒来,村中疫病已然治愈,人人皆知一位心怀苍生的长公主殿下途径此地,放下身段苦求一位隐世神医出山,日夜不休研治出了这一纸方子,拯救了千千万生民性命。
而此事在民间也愈传愈广,一时间民众对长公主的印象翻了新,比起先前那场几乎席卷了整个崇州,饿殍遍地,最后甚至只能派兵来镇压流民的疫病,长公主这一举动无疑归顺了一众民心,连小儿口中的童谣也流传起此事。
一切都被那不辞而别之人安排得极好。
只余腕间绕着的念珠还似留有一丝余温。
谢温晁几分恍然瞧了会儿,片刻才又偏开眼,望到枕边一纸薄书。
那人留书上的字迹竟不似开方子时的散漫潦草,似乎也端正几分,开头端端正正写着“展信安”。
——前夜,殿下忽睡了着,对此我只字不知。
谢温晁瞧见这第一句话便颇有些无奈地低眼笑了笑,倚在榻旁,目光继续扫了下去。
——见此信时,我应已在赶去越州路上。因殿下实在太凶,伤心之余,我便只能打算独自启程,也免得殿下瞧见我愈怒。不如多些时间消消气,于彼此甚善。
甚善?
谢温晁微恼地抿了抿唇。
没个一句实话。
——我虽离去,却有一事须告知殿下。
——这疫病,来之有鬼。
——初时我试以时疫相医,欲阻其症况,那时发寒有自身原因,更多者实为药不对症。
——这并非时疫。
——应是人为。
谢温晁看到此,眸底一缩,敛几分深思。
——从古至今,千万先贤神医,以命相抗如此天灾人祸。我之资质平庸而已,不敢与先贤并论。只稍精于毒术,先前曾看出些微疑点,故敢放言医治。试以时疫相医失败后,便也明了。
——所言至此,殿下心中应有定夺,也便无需多言。
——如此分道扬镳共赴京城,殿下途中可会想我?
——莫想,无用。
——想我却也见不着我。
——还望殿下路上好自珍重,莫在重逢之时继续凶我。
三两句正经话没过,这人语气倒又不正经起来。
继续凶她?
谢温晁指尖缓缓摩挲着纸页,垂下纤长眼睫,无声浅笑,眉眼纵容。
——阿藜便留与殿下,也望殿下多些忍耐照拂。
——诸事纷纭,万望珍重。
——如此,来日再逢。
落款的字迹娟秀,雅然风骨落落,名姓是“沈窈”二字。
谢温晁将信折好,复又放回了信封之中。
——“好。”
她答应似的,轻轻道了一声。
腕间朱红的念珠微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