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温晁今日化了淡妆,遮住了苍白面色。着一袭净白的衣,上有纤细银线勾山川锦绣云雾河流,伴着眉目间清冷淡然神色,微微抬首便是骄矜清傲的皇家气韵,美得几近令人失神。
却没有一个人敢看她。
谢温晁也似早习惯了殿内这般噤若寒蝉的氛围。不言不语,撩袖低眸缓缓抄着佛经。
“殿下。”
华杳自殿外行来,遣散宫人,行了一礼,低声唤道。
谢温晁并未抬眼,腕间依旧平稳地行着笔,直到写完了那句经文。
谢温晁轻搁下笔,望着那行方才写好未干的字迹,开口道:“何事?”
“东凌使团已平安入京,今夜宫中宴会荣亲王也将出席……恐不会太平。”
华杳皱着眉,慎重道。
“王叔?”谢温晁几分意外道,忽笑了笑,不置一言,转而问道,“还有么?”
华杳躬了躬身答道:“苏公公带话来,今日您的位置在陛下左侧,太子之前。”
谢温晁眸光深了深,似笑非笑抬手轻轻抚了抚腕间念珠烟青色絮苏,垂眸想着什么。抚弄着絮苏的手,掌心裹着软白纱布,更显得那只手苍白细瘦,如竹如荑,如其主人一般风骨清雅。丝毫看不出曾狠戾扣杀过多少性命。
华杳又道:“此次议和谈妥后,沈将军不日将班师回朝,此后朝堂更是风云诡谲,殿下……可要考虑沈将军?”
谢温晁拾起那张方写完经文的薄纸,微微举起,黄昏暗红的霞光透窗而来,仿佛将那张纸也染了通红。
“沈边?”
谢温晁透过薄纸望向如血天际,唇边淡出一个傲然微嘲笑意,侧眸一眼淡漠瞥向她道:“家事尚且处理不好,何谈国事?”
华杳心底微微一惊,低了头,明了了谢温晁的态度,避而转言道:“行五传讯来,这几日户部尚书府,颇有些鸡犬不宁。”
谢温晁转回目光,指尖拂过那一行沉静字迹,低笑道:“毕竟沈边要回来了,犯了错事,又怎能不怕兴师问罪?”
顿了顿,谢温晁又垂眸轻蔑道:“国之蛀虫。”
一身清傲如皎月,勾弦锋芒毕露。
“殿下。”华杳拢袖,微微低身道,“今日夜宴恐生变故,我旧伤未愈,不能随在殿下身旁,还请殿下千万小心。”
谢温晁听闻此言,散下眉眼锐气,温温应答道:“好。你也得听沈藜的话好生养伤,莫要让我再听见沈藜向我告你的状。”
华杳默默磨了磨牙,面上依旧是那副认真端正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想把这两个姓沈的骂个遍之感——那般苦、涩、稠汤药,怎该是正经大夫开得出之药?
华杳闷着不吭声。
谢温晁几分意外地瞥眼望了望她,想到自己曾闻过沈藜煮给华杳的汤药,心念一转便也明了此中缘由,不禁暗笑沈藜这一脉相承的折磨人手法竟让华杳也有些吃不消。
不过谢温晁此时倒是染了几分沈清祠的恶趣味,坏心眼瞧着华杳如当年自己一般被折腾,面上正正经经威肃问道:“可有异议?”
华杳听闻自家殿下这般严肃下来的语气,只得将异议全部闷回肚子里,后槽牙磨了又磨,低头行礼应道:“没有。华杳遵命。”
谢温晁眼角微弯染上些许笑意,语声不显,淡淡道:“去服药罢。”
华杳闷声道:“是。华杳告退。宫宴将即,殿下莫忘时辰。”
谢温晁微微颔首。
待脚步声逐渐远去,殿内只剩谢温晁一人时,她这才轻轻放下了那张薄纸,眉目渐松,露出几分恍然的温和婉转。
那张纸上字迹端正工整,写着一句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