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祠没有回答。
半晌,似终于从漫长的回忆中挣脱,嗓音也淡漠了几分,微微使力握住了她的手,道:“断便断了,不是什么珍惜东西。也算作为你挡了一灾,免去生死之劫。如此也好,剩下你的眼睛,便交给我。可若你死了,我可不会甚么起死复生之术。”
谢温晁无声沉默着。
沈清祠轻轻打了一个哈欠,轻描淡写道:“殿下莫要太感动,我对林宛卿比对你要好多了。”
谢温晁听见这句话,有一瞬心底要被气了笑,却明了,她也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不必太过自责罢了。
一总故作这般随性模样,可,又怎会不在意呢。
见谢温晁仍是不答,沈清祠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低道:“我与母亲,并不那么亲近。那串佛珠是用红琉璃做的,便寓意着‘身在微尘,心如琉璃’。可她一辈子都没有做到。”
谢温晁安静听着。
“而后我拿到了它,却觉得,那微尘二字,不该是微末尘土,而是岌岌可危。‘身在危尘,步步险境,如履薄冰’。可即便如此,也当有一颗琉璃之心。”
说到如此,沈清祠顿了顿,自嘲般笑笑,眉目染上些疲惫的厌倦。
“最后看来,也便只有姐姐与那位‘沈夫人’做到了。而一生困于红尘万苦波折的人,自痛自艾,最终只能生出些丑恶的恨来。”
“又怎配得上那串琉璃。”
“断了有何不好。”
沈清祠云淡风轻,闭目阖眼,倦看这烟火人间。
谢温晁沉默听完这一席话,有一刹想伸手将那人揽进怀里,如那久远前的一个破晓,用披风与自己的身躯替她挡开风雪。
可现在的她很明白。
那人已经不再需要了。
她终究已经被尘世磨折得执起身旁所有可用的利刃,练就一身荆棘铠甲。
护住心底那支花。
又或是一片荒原。
沈清祠依旧靠在她的肩上,闭着眼,好似已然睡着了般,静谧美好得如同一个想也不敢想的美梦。
谢温晁低低垂下头,想着若是自己没有瞎了这双眼,也许这一刻便随着自己的心意伸手,轻轻抚一抚这只倔强猫儿的脸颊。
也许……
还会有更多秘而不宣的心绪。
“我快要死了。”
沈清祠忽在她耳旁开口。
有一瞬间,谢温晁的心好似被什么揪紧。
“沈边竟然还活得好好的。”
沈清祠唇边勾起一抹淡冷的笑。
似是想起了什么,沈清祠松开谢温晁的手,坐直了身,眸光远眺向平静的湖面,有痛苦与纠葛随怒火烧上心头,也如她口中的万苦波折之人,一双琉璃眼眸也染上淡红的恨来。
一时心绪动荡间,喉底又翻涌上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极力忍尽,只一双眼眨也不眨地凝望着湖面琳琅闪烁的天光。
“沈边,做了些什么?”
谢温晁问道。
沈清祠轻嗤一声:“做了什么?做了救下千人万人的镇北大将军,幼童稚儿口中的盖世大英雄,夫人眼中的此生良人,女儿心底的如山慈父。”
“他做全了忠孝仁义的一切。”
嗓音淡漠,听不出半分感情。
谢温晁亦听过这位大将军的无数传闻,一时无话,又听沈清祠顾自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