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祠低垂眉眼,收了力,轻轻抚摸谢温晁手心的掌纹。
如同安抚小动物似的,谢温晁柔和了眉眼,不动声色地勾指微微划过她手心。
谢温晁扬着头,即使看不见了依然朝向她。
沈清祠心中一动,忽散了心底那些寥寥无垠的恨意。
她其实知道她不该恨……她陷在这件事里,不得脱身,实则也不过是为自己能活下去所找寄托罢了。
……当不得真。
见面这一眼,除却执迷着让自己生出的恨意之外,只徒有遗憾。
他亲手断了他与自己之间的桥。
也斩断她与沈家所有人之间的桥。
她临悬崖孤岛边缘,不得跨越。
但如今不同。
有人即便盲了双眼,仍那般安然望向她。
沈清祠垂眸温柔地望着她,细细抚摸过她掌心的纹路,语声也好似添了几分难得仁慈。
——“我今日不杀你。”
沈清祠顿了顿,从喉底低低哑哑笑出了声。
“沈边,下次我再见你,你我之间决不会这般轻易收场。”
沈清祠语声毫无波澜平淡地陈言。
沈边皱着眉打量她片刻,轻蔑摇头道:“只凭你?狂浪放言——莫要耽误我的时间。”
沈清祠并不生气,将周身阴郁的气息尽敛,好似已全然不再在乎沈边,低低柔柔执着谢温晁的手轻浅阖眸道:“殿下若还有话要同他说,我便在此守着。堂下有野狗狂吠,殿下容得,我却难免担忧。”
沈边闻言大怒,猛地出手击去,与猛然睁开眼翻身而起的沈清祠连对三掌。
劲力相抗,白衣猎然而起。
“周氏便是如此教你的礼仪言行?!沈、清、祠,莫忘了你——姓、甚、名、谁!”
听到“周氏”二字,沈清祠蓦地森然了眉目,散去所有面上故作的冷嘲热讽笑意,因怒意灼然而真正阴沉下的眉眼戾气横生,全然不顾自身风中残烛般体质,强提起十分劲力,几乎是不要命一般的打法,一招一式只攻不守真正展露出杀意,招招夺命。
沈边皱了眉头招架,退后几步,也逐渐使出更多劲力相抗,心中震惊于他这个女儿竟能与他抗衡的实力。
但他毕竟年岁更长。
沈边抓住沈清祠某一瞬左手处的破绽,猛击向她的手腕,牵引之间另一掌聚起七分气力蓦地向她右肩击出!
沈清祠却连续两击都未躲,近在咫尺相视的双眸中有如垂死之兽般残命燃尽的疯狂,硬生生抗下两击眉目未动寸毫,苍白的面庞断气一般地在笑。而在沈边轻易得手与她对望惊诧震骇之时,抬脚一脚猛地将他踹落了堂下。
他永远忘不了暴雨中那孩子曾经裸露的刻骨的绝望的那双眼。
与此刻相叠。
沈边踉跄几步撞在堂柱之上,来不及再做出反应,立刻被一身黑衣墨色斗笠的行五执匕首抵住喉咙。
谢温晁听见沈清祠紊乱的呼吸声,蓦地扣紧了座椅扶手,眉目因愠怒彻底地沉了下去,沉默之中有冰冷威压如抵喉的刀尖,只差寸毫,直直刺向他的颈脉。
——难以呼吸。
即便堂上之人早已盲了眼,沈边望着那人覆着薄纱的低沉眉眼,还是冷不丁地心底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