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明白了。”
他机械地点了点头,随后调转方向,夺路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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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倒霉的时候,老天都巴不得来绊一脚。
裴兰顿才踏出教堂,还没走几步路,雨点子就重机枪开火似的扫了过来,不给一点循序渐进的前摇。短短十来秒,下得昏天黑地,晨暮难辨。
他顶着暴雨跑了个激情上坡,冲刺回西校门,一边靠着门廊喘气,一边扭头望向来时的山坡——视野被雨幕重重遮挡,能见度不足三十米。小教堂没亮灯,连轮廓都看不见。
等喘匀了气,寒风夹着冷雨一吹,脑子忽然就清醒了。
跑什么跑?!
曼宁去时和他一样空着手,没带伞。这黑云压城的天气,鬼知道一场雨打算下多久。万一曼宁待够了,雨却不肯停,一路瓢泼到傍晚呢?
以曼宁独来独往的性格,是绝不可能麻烦别人专程去接他的。那一身轻柔蓬松的毛衣和围巾,每一根织线摸起来都舒服得不行,要是冒雨回程,淋个湿透,浸了水……
曼宁畏寒。
一幕带着柔光滤镜的画面立刻闪过了脑海:
曼宁推开教堂门,被迎面袭来的条条雨线拦住了前路,只好蹙着眉,回退一小步,无奈地倚在门边,一分一秒地徘徊顿足,时常抬头远眺,似乎在盼望着什么。
不行。
裴兰顿拔腿就往宿舍飞奔!
他后悔了。
两个人去的,当然也该两个人回,自己怎么能昏了头,把曼宁丢在漆黑阴冷的教堂里?刚才硬着头皮凑上前,说句抱歉,陪着并肩坐一会儿,曼宁难道还能一脚把他踹出教堂吗?
关键时刻,他引以为傲的厚脸皮去哪了?
简直是废物!
眼下,曼宁需要一把伞——他得尽快送去。
那些国仇家恨的宏大负罪感,改天闲着没事再纠结吧。就算明天要上断头台,今天,他也得先把眼前的这场雨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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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兰顿抄了一条没遮蔽的近道,直达宿舍楼,路上淋了一头的水,脑袋炸得跟颗海胆似的。好在毛短,随便甩两下就干了。上楼梯又是一通左躲右闪,避开数道人形移动障碍,终于争分夺秒杀回宿舍,翻箱倒柜,找出雨伞抓在手里。
等等,还差一把。
假如曼宁火气未消,不愿和他同撑一把伞回来,他得多备一把留在那儿。
裴兰顿很不见外,转头就去翻芬奇的柜子,果真在衣柜角落搜出了一把折叠伞——不愧是兄弟,凡事讲求默契,没一个信天气预报的。
裴兰顿火急火燎折返,两把伞,一把撑在头顶,一把揣进裤兜,风驰电掣直奔小教堂。雨水迎面浇洒,糊得眼睛都睁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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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官!”
漫长的一段山路,他两三分钟就跑完了全程,匆匆穿越前庭小花园,推开门,疾步冲进去,然后在过道中央来了个急刹——
理应坐在长椅上的那道人影不见了。
“教……?”
风雨如晦,他以为是屋内光线太暗、视物不清的缘故,连忙又追近几步,来到了曼宁先前坐的位置:左侧,正数第二排。
没有人。
眼前只有一张冰冷的空长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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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风激荡,在身后来回拉拽门板,几度开开合合,终于“砰”一声狠命甩上了。疾风乱雨被隔绝在外,耳边只剩寂静的滴水声。
嘀,答。
雨水沿着下颌、衣摆、裤腿……沿着裴兰顿浑身每一处狼藉地往下滴。拖地的伞尖洇开了湿泞,须臾,附近就多了一汪小水潭。
怎么会?!
裴兰顿扶着椅背,百思不得其解。
小教堂建在半山坡上,方圆几里被荒野包围,根本就是一座前后两不沾的孤岛,周遭没有第二栋建筑可供容身。出门只有唯一一条山道,往下走是郊狼山与蔚伦湖,天地开阔,除了暴雨还是暴雨,而往上走……
势必要和回程的他撞个正着。
曼宁究竟能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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