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戚夫人说你们是从北方来的,不过看你身形娇小,像是我们临江的姑娘。”芍药姑娘抿了一口茶水,“不知你那哥哥又如何。”
“啊,我随了妈,我哥哥随爹,比我高了一头还多。”酸枣捧了一把山茶正在修剪。
“这么说,你和哥哥不像?”芍药姑娘挑了一下眉毛,
“哥哥啊?”酸枣想了一下顾夏的脸,低了一下头,“哥哥一双柳叶细眉像女子,眼睛狭长,黑瞳明亮。鼻子高,嘴唇薄,是个难得好看的人。”
芍药姑娘嘴角含笑,轻声说了一句,“是吗,花剪好了就去吧。”
“是,姑娘。”酸枣逃也似地出了房间,芍药姑娘微微摇头,走到窗台前,手轻轻一抬,把花瓶里的山茶花倒进一旁装废物的木桶里。
第五日和第六日为拍卖日。第五天上午,顾夏循例被松林弟子带到市场买菜,他今日的心情很好。韩真说这两天要给芍药姑娘做一些松林的特色菜,任九既是一个擅长北方菜的厨子,再由他负责主桌便不合适了,于是顾夏被轰回去做大锅饭。大锅饭好,出门采购不用着急头一个回去;做饭人多,不用费心思,最多炒两个菜就可以等着放饭了。
松林弟子差遣顾夏到茶馆里买三斤竹上清,说是客人点名要的。顾夏拿钱进了新江茶馆,茶馆门口的木牌上白纸黑字写着“今日无上新”。
“老板,要三两竹上清。”顾夏把钱摆在桌面上,出来收钱的是一个伙计,他打量了一下顾夏,然后回屋里面弯着腰和一个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的男人耳语。
顾夏猜这男人是茶馆里管事的,而竹上清的茶叶也是一种暗语,有点可惜的是,他读不懂这暗语,不知道松林内部沙漠金门的卧底送了什么消息出来,顾夏觉得这消息应该不是小事情。等了一会后,出来的还是刚才的伙计,他这次手里提了货,放在秤上给顾夏看了一眼,“准数的,客人走好。”
顾夏提了茶叶,晃晃悠悠地溜达到街上,可要好好看一看松林的街道,说不准过两天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了。松林路上的小商铺鳞次栉比,卖什么的都有,日常用品、工艺品、装饰品、鲜花,还有算卦的、占卜的。不过最多的还是卖小吃和水果的铺子。顾夏买了二两干肉脯在路上吃了,将猪肉切成薄片,泡了酱汁晒干了,咸的、带上一点辣味,正是顾夏的口味。
另一面,拍卖会也在热火朝天地进行中。韩真作为东道主,拍卖了两件宝贝。一件是一对上好的白玉花瓶,市值约在三百万两,起价一百万两。因台上台下都没人和陈启文抢,便让他两百万两得了;一件是金乌古琴,市值约在两千万两,起价一千万两。这件是芍药姑娘想要的,于是落霞剑派的赵珂用了三千万两拍下,又转送给芍药姑娘。拍卖这一类的事情适合赵珂这样的公子哥儿,李商虽然是个声名鹊起的江湖后生,但他仅有虚名,钱包里面是空的,也搅和不到这件事里来。
“李公子,你的竹上清。”松林弟子把茶给客人端了上来,每个人喝什么茶,每个人吃什么点心,弟子都心中有数,不会送错。竹上清的味极苦,苦中带涩,喜好它的人极少。
拍卖还在继续,陈启文拍卖的是一壶自己酿造的酒,他说这壶酒江湖仅此一份,名为“织梦”,具体的寓意需要拍卖的人自己体会。这壶酒起价仅二十两,陈启文的东西自然有不少人想拍来一探究竟,于是价格一路被炒到了二百两,最终以四百三十八两的价格被天一教的红袍护法收入囊中。天一教善制毒、用毒,听说这个陈启文也是一个精于此道的高手,他的这一壶酒绝不简单。
上午半场的拍卖就此结束,韩真招呼进场的芍药姑娘坐到他身边,“姑娘,这几日吃北方菜吃厌了吧,今日我特地吩咐厨房做了松林的特色佳肴。”
“哦?谢韩掌门,韩掌门考虑得真周全。”芍药姑娘坐到韩真身边,
“姑娘,你看这拍卖会如此热闹,你们是否有兴致加入进来。”韩真给芍药姑娘盛了一碗海菜汤,这是松林的特产。陈启文在一旁一边喝酒一边吃菜,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受了冷落。
“我们?我们也可以加入吗?”芍药姑娘笑道,在接过韩真的海菜汤时说了一声谢谢。
“自然可以,我们可是非常欢迎。”韩真奉承道,
“既然如此,明日我和临秀阁的姐妹便献上一幅绣品,聊表心意,以博诸位一笑吧。”芍药姑娘金口一开,韩真也笑逐颜开。
“如此甚好。”陈启文举杯敬了一下芍药姑娘,芍药姑娘微微颔首以作回应。
第二天的彩头这便有了,大家都翘首以盼,想见见临秀阁的姑娘用一晚上可以绣出什么样的绣品。下午出价最高的是落霞剑派的一柄雕龙长剑,起价三千万两,最终以五千万两的价格被陈启文拍走。
临秀阁的灯火亮了一夜。第二日下午临秀阁的姑娘将一面长160厘米、高180厘米的纯手工屏风搬到了拍卖会现场。屏风上精致地绣着一副梅花图,枝丫上还立着一对喜鹊,模样栩栩如生,细节之处尽显精致,完全不像是临时赶工所作。不过这屏风一端上来,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就是韩真掌门的囊中之物了,其余的人若是拍下了这屏风,得费多大的功夫才能搬回去。韩真不负众望,最后以一千五百两收下了这件礼物。
如果说宴席的前六天都只是开胃小菜,最后两天就是真刀实枪显示实力的时候。作为主人的韩真,和作为客人的陈启文一定会上台切磋和交流,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毕竟在江湖中没有人见过陈启文出手,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会什么招式,用什么兵器。
“芍药姑娘,这两日内府之中有江湖人士的较量,刀剑无眼。韩掌门请姑娘和蓬莱客的姑娘们暂留临秀阁,或移步茶楼休息,茶楼有茶水和糕点供应;另有字画数幅可供鉴赏。”戚夫人立在芍药姑娘房间门口说,
“是了,我知道,不影响韩掌门办事。上午我们就留在临秀阁休息,下午再去茶楼。”芍药姑娘声音悠悠地从屋子里传出来。
顾夏照例做了鸡蛋羹和皮蛋瘦肉粥当主食,另备了四小碟爽口小菜做配菜。他把早饭端给临秀阁的婢子,坐在厨房门口掏了掏耳朵。没了内力以后,他的听力虽然还是比普通人好很多,但和自己从前比还是差远了,他猜今天内府里肯定要出事,不过具体出什么事他可能没有机会知道了。
昨晚临睡觉前,顾夏接到通知,大厨房(负责松林弟子的后厨)的人手有余,芍药姑娘很喜欢前几日他做的北方菜,于是上头把他调到临秀阁的后厨上最后两天工。自打这芍药姑娘进了松林,她一直和韩真吃一桌宴,顾夏突然被调来临秀阁给芍药姑娘做饭,这说明芍药姑娘最后两日都会独自在临秀阁;而大厨房的人手有余,意味着张口吃饭的松林弟子比前六天都少了。这两件事证明韩真和他手下的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或许根本顾不上吃饭了。
切磋和交流大会已经开始,所有的江湖武林人士都集中到了内府西侧的练武馆。这个练武馆面积约三百平方米,四面坐人,中间是擂台。开场出战的人是韩真,松林剑派作为老牌的剑派宗门,尽管近十年已呈颓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六日以来它展现的实力已经让很多小门派望尘莫及了。所以想挑战韩真的人,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在一片寂静中,站出来的是立刀门的李商。
“立刀门,李商。”李商自报家门,依旧是胡子贴面上了擂台。李商仅在年轻一派里排得上名号,在场的、年纪稍大一点的江湖人士根本没听说过这个人。他一上来就要挑战松林的掌门,似乎是过于狂妄了。
“请。”韩真根本没有把这个李商放在眼里,其一是他从未听说过这一号人,其二是他一向看不起用刀的。
韩真这种轻视的情绪在三十招过后消失了,因为他发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李商内功深厚、刀法凌冽。松林剑法讲究以柔克刚,韩真的剑法正是用来克制李商的刀法的,这样的道理李商在动手之前已经一清二楚,他却依然敢挑战韩真。这种自信和魄力让韩真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这场比试;而事实也告诉韩真,他想要战胜李商并不简单。
台下观战的人见到此景大为吃惊,陈启文聚精会神地看着二人之间的较量,不过他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李商的身上。李商最终和韩真过了三百七十四招,韩真虽然赢了他,不过也极为狼狈。韩真和李商一战耗费了不少体力,此时其他人再上台,即使赢了韩真也胜之不武,于是这一局到这里也就作罢。
“谢韩掌门赐教。”李商不痛不痒地说,眼看要飞身下擂台,
一旁的陈启文突然开口道,“李公子青年才俊,为何要做这幅打扮。”
李商的易容术不算高超,能骗得过在场的大部分江湖人士,绝骗不过陈启文的眼睛。
“雕虫小技,让文先生见笑了。”李商不再做隐瞒,顺手撕掉了脸上的胡子。他面目清秀,皮肤白皙,像是很多年没见过阳光一样。
“我想和李公子,过几招。”陈启文话音落下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李商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