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人才,但绝非惊世之才。”
李商从松林回沙漠之事确引起中殿长和后殿长的怀疑,但由于没有任何证据,此事就此搁下。又因李商收集情报有功,依规矩,中殿长推举他参加了杀手选拔考试,李商通过考试后,进入寅金宫受训。后殿长对这件事有些在意,于是找人盯了李商一段时间,暂时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
“也是,哪有那么多惊世之才,天才可遇而不可求。”中殿长也是在感叹自己手下无人可用。
“对了,藏蓝心法的事情还有后续吗。”再一次提及藏蓝心法,后殿长异常平静。
“我派人盯了这件事,没有新的消息传来。或许只是哪个居心叵测之徒传出来的谣言。”中殿长宽慰后殿长,他完全不知道有人已经把藏蓝心法和0733的故事完全掩盖在沙地之下了。
后殿长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起身去泡茶了。中殿长再低头一看,自己已经被将死了,“弟弟甘拜下风。”
辰火宫宫殿内灯火通明,寂静无声,有二人正孤零零地坐在茶几的两端下围棋。一人身材高大巍峨,身着黑色制服;一人身材瘦小孱弱,身着白色制服。黑衣的正是辰火宫宫主狂风,而白衣的则是阿鼻殿殿长沈愿。沈愿是听了唐之的建议,前来向辰火宫借人的。
阿鼻殿一直需要活体来进行药物实验,一般沙漠里有罪的人都会被直接送到阿鼻殿进行处理。但这一个月以来,午土宫和辰火宫的清洗行动打乱了这种节奏,几乎所有与“811”有关、以及可能与“811”有关的人都被送去了黑宫。没有实验体的阿鼻殿,实在是有力无处使。沈愿打心底里不愿意与黑宫往来,然而在阿鼻殿日益式微的情况下,他总要想些办法维持业绩。沈愿捂着嘴小心翼翼地打了个喷嚏。
已经到了九月底,辰火宫位于地下宫殿的东南角。比起其他的宫殿,都更陷进地下一层。四季阴冷,丝毫不见阳光,不似阿鼻殿冬暖夏凉。沈愿从前因练功生过一场大病,此后身体一直不大好。在辰火宫坐了两个时辰,他已经是强弩之弓了。
“沈殿长的诚意,狂风已经看到了。”狂风转身从炉子上拎起温好的热茶,将淡红色的茶倒在碧玉色的陶瓷杯里递给沈愿。
“谢宫主。”沈愿低着头双手接过杯子,狂风的手指粗糙而温热,沈愿很快缩回了手,端着茶小口啜饮,“欸,是我最钟意的铁边红。”沈愿喝了一整杯,身上暖和了、舒服了,小声喟叹道,等哼完才猛然意识到这是在狂风辰火宫的祈年殿。沈愿连忙放下茶杯,牵了牵嘴角说,“宫主见笑。”
“沈殿长不必客气,这些年若是没有阿鼻殿鼎力支持,为我们疗伤解毒,我们的命哪有那么长。”狂风又给沈愿续了一点热茶,“沈殿长今次来借人,狂风答应了。不过要再等两天,沈殿长意下如何。”
“好,可以。”沈愿露出点笑容,他知道狂风的辰火宫一向处事谨慎,只要能要到人,多等两天有什么关系。
阿鼻殿的人年纪都很轻,沈愿亦是白宫三殿和黑五宫中最年轻的殿长。他在狂风面前更是如孩童一般,脸笑起来甚至有些稚气未脱的感觉。狂风指了指棋盘,沈愿又输了。
“送沈殿长回吧,两日之后,辰火宫自会送人去阿鼻殿,请沈殿长放心。”狂风唤贴身的杀手去送沈愿回殿,临走前还递给沈愿一包上好的铁边红。沈愿受宠若惊。
送走沈愿后,狂风立即着人将地牢内还留有一口气的犯人集中起来,翻查他们的过往记录,无审讯必要的人全部交由阿鼻殿处置。
“组长,那个半死不活的怎么办?还审吗?还是交给阿鼻殿?”审讯杀手趁乱问审讯组长,
“记录都处理好了吗。”这一个月以来,审讯组长一直在发愁怎么处理这个奴隶。
如果能从他口中得到线索是大功一件;如果什么都没问出来,人死了,也能交差。可惜,如今不仅什么都没有问出来,而且这奴隶无论被如何折磨,一直都留着一口气。若是偷偷给杀了,被人发现了又不好往上交代。
“是。他被定义为疑似涉本次暴力事件人员。”审讯杀手已将顾夏试毒和黑水牢的经历抹去。
“我看他活不了多久了。上面千头万绪的,也不知道这小子的情况。既然什么都问不出来,不如顺水推舟把他丢给阿鼻殿了事。”审讯组长想了一会,打定了主意。
于是两天后,沈愿在一群人之中一眼就看中了顾夏。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沈愿从未见过伤得如此重,居然还能活下来的人,他知道这个人一定有强烈的生的欲望。这样的人,最适合做他的实验品。沈愿心满意足地带走了顾夏,这人比他还高,身子却极轻,眼看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了,还不是完好的骨架子。
这可怜的小奴隶双手的手骨竟然全部都碎了,双脚的脚骨也都被折断了。全身千疮百孔,布满了各式各样、细细密密的伤疤。唯独那张脸,一点伤痕都没有,只是沾满了血迹和污垢。当沈愿无意间洗去他脸上的污秽时,沈愿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这人真是长了一张极好看的脸。沈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似乎有不祥的预感。不过他的实验拖得太久了,他最不喜欢拖延。他决定第二天就实验,不过在实验以前,他要对实验品的伤情进行检查,以确保自己的实验品不会在实验中途因其他因素而死亡。这一查,沈愿傻了。
这个实验品曾被人用高超的金针手法封住了神志!更奇怪的是,这方法虽然高超,但这施针的手法简直连个初学者都不如,下手没轻没重,几乎伤其根本。沈愿在核查了辰火宫的纪录后,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眼前这个失了神志的人才是会使用金针封穴的人,而他因为无法自己动手,才找了个半吊子代劳。沈愿动了恻隐之心,他不想让这样一个人变成真的疯子。还是先帮他除了金针之害,让他恢复神智吧。沈愿为自己的善良叹了一口气。
沈愿不眠不休,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为顾夏解除了金针封穴的痛苦。顾夏躺在床上还没醒来,沈愿却被吵嚷声吵得走出了房间。敢一大早到沈愿门前大呼小叫的人除了唐之,不做他想。
“你干什么,一大清早的,能不能让人睡个好觉了。”沈愿顶着两只黑眼圈横了唐之一眼,
“不是,你看辰火宫都送的什么货色来。刚到屋里没喘两口气,死了。”唐之把双手一摊表示不满,他上下扫了一眼沈愿,冷笑道,“我听说昨天人一送过来,你立马挑了一个就走了。说,是不是把喘气时间最长的那个给选走了?”
“天地良心,我带回来那个人半条命都没了,我花了一晚上功夫才把人给救回来!”沈愿立即强烈反抗,把一晚上的憋屈都喊了出来。唐之看了他半天,确信他没有说谎后,态度才又缓和下来。
“这辰火宫也太过分了,送过来的人不抢救一下,没几个能活过今天的。你还和我说那个狂风有多仗义,我怎么没看出来,说不定就是故意丢给你几个老弱病残的。”唐之小声嘟囔。他在黑白两宫广交朋友,可就是这个辰火宫由于宫主狂风驭下极为严格,除了公差,他和辰火宫的人毫无私交。
“莫在宫内议论。辰火宫处事一向刚烈,如若不然,地下哪里能安稳这么多年。好了,这主意是你出的,我也豁出面子低声下气地谈了。咱们也要见好就收,下次才能再合作不是。”沈愿把唐之按在椅子上,“正好你来了,我还要问你,战小星回来没有。”
“应该就这两天的事,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突然要出门义诊,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是悬壶济世的名医呢。”战小星自去年年底出关后,便急慌慌地递了外出申请的帖子去了南方义诊。临走之前连招呼都没和唐之打,唐之现在想起这事还有一肚子的气。
“等他回来,让他亲自给你敬茶赔罪就是了。你来都来了,就别着急走了。”沈愿突然从茶几下面摸出一个棋盘。
“别了。你棋太臭,我不和你下棋。”唐之连忙摆手。
“你就陪我玩会,帮我长进长进?”沈愿一把抱住唐之的手臂,“一根千年雪山人参!”
唐之翻了翻白眼,直起身子,眼见要把扒在他身上的沈愿甩下来,“两根千年雪山人参!外加一盒十二粒归元补气还魂丹!”沈愿咬牙说道。
归元补气还魂丹是沈愿的独门丹药,制作工序繁琐,除了他本人之外,无人会炼制。这丹药不仅能救人于危难之际,而且有助人提升内力的功效,沈愿平日里可是一粒都不舍得拿出手。
“哟?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今日这么大手笔?”唐之挑了挑眉毛,然后伸出左手,“先把东西拿出来吧,免得你一会赖账。”
“唐久芝!”沈愿恶狠狠地喊道唐之的名字。
唐之,字久芝,因为这个字有失唐之的男子汉气概,所以唐之不大喜欢其他人连名带字的称呼他。不过此时就另当别论了,他很满意沈愿交付的教学费用。他面带笑容地看着沈愿苦大仇深地从上锁的柜子里取出两根千年雪山人参,和一盒归元补气还魂丹。
“给你!”沈愿把东西拍到桌子上,
“看在你这么有孝心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陪你玩两把。就两局,我还得赶回去吃我的炖燕窝呢。”唐之舔了舔嘴角,沈愿有求于人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唐之用一个半时辰杀了沈愿两局,沈愿下棋不行,这是整个阿鼻殿都知道的事情,用战小星的话来说就是还没开窍。唐之一手抱起千年雪山人参,一手把归元补气还魂丹揣进随身斜挎的小包里。
“怎么样啊沈殿长。”唐之轻飘飘地说,心满意足地准备回房间喝炖燕窝,
“不是传言狂风是个粗人吗,可他的棋艺精湛,竟不在你之下。而且,他为人细心,又很温柔……”沈愿的眼睛一亮,嘴角也带了点笑容。唐之竖起耳朵,听到了沈愿低声的自言自语,接着一手掌拍在桌子上。
“喂,什么叫棋艺不在我之下?就在这棋盘上,战小星都得叫我一声先生。”唐之极力维护自己“棋圣”的尊严,不过这也是他自封的。
“两个时辰,他赢了我三盘。”沈愿竖起三根手指头,然后看着唐之轻轻摇了摇头。
士可杀不可辱,唐之哪里受得了这种挑衅,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杀!还有半个时辰,我再杀你一局!”
“不要人参了?不要丹药了?”沈愿眨了眨眼睛,
“不要!”唐之大义凛然地说。
半个时辰后。
“唐先生,该吃午饭了。”唐之的仆人在沈愿的门前小声通报,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别来烦我。”唐之没好气地说。
“唐先生,中午有您最喜欢吃的炖燕窝,您没忘吧。”唐之的仆人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回去吧。燕窝我不吃凉的或重新温的。这碗你自己吃了吧,晚点再给我重做一碗。”唐之费了一番口舌,终于轰走了仆人。
“唐久芝,你回去喝燕窝吧?时间早到了,这一时半会儿你还赢不了我呢。”沈愿惹毛了唐之,出了口恶气,心情也变好了。
“沈,愿!”唐之深吸了一口气,在看到桌上的两根人参后,决定暂时原谅沈愿,“你等着,我还会再来的。”
唐之气哄哄地带着药材走了,剩下沈愿一个人守着棋盘大笑。没办法,他知道自己下不过唐之,输了棋自然不会心里不舒服。但是能看到唐之气得跳脚,他倒是很有成就感。然而,沈愿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听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声,沙哑而虚弱,还极为有礼貌。
“沈先生,劳烦请给我一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