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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在黑暗中7: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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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身子隔在小风和季乐之间,之后褪下小风的外衣帮他清理伤口。虽然小风也是男子,但我从心底里不愿让别人看他的身子。清理完伤口后,我将金疮药洒在他的伤处。

疼吗?我小声问,小风不回答,只是肩膀微微抖了一下。疼吗?季乐已经走远了。

疼……,挺疼的。小风背对着我,头微微垂着,手攥着自己的衣角,用极轻的声音答我。

小风,你不是杀手。你出招不是为了杀死对方,而是为了保护自己。对方可以不死,而你必须活下去。我把外衣小心翼翼地披在小风身上,尽量不弄疼他背上的伤口。

少爷。小风握住我的手腕,眼底似有流光浮动。我答应你,为了你我一定好好地活下去。

我和小风走回队伍当中,季乐和吕思商量因走林中小道不安全,接下来要改道城中。这样一来的好处是安全,缺点是拉长了我们行进的时间。休整过后,我们还是回了城里。安阳城极热闹,摆摊的、杂耍的,卖艺的、说书的、玩皮影的,一路而来,街道两旁都是人,热闹归热闹,路就不好走了。后来我想了个主意,白天休息,晚上赶路,如此能少耽搁些时辰。

白天休息的时间,吕思就到茶楼里听戏,等到晚上赶路的时候,他还可以窝在马车里补觉,好不快活。这天,吕思又去了茶楼,季乐来找我和小风谈事。那时候,我和小风正在下围棋。他敲门进来后,先看了一会棋,然后又向我们借茶叶泡了半壶茶。

和棋吧,别让二少爷久等了。小风小声说,大概是觉得自己取胜无望。我点了点头,放下了手里的棋子。

下完了?季乐笑了笑,倒了三杯茶。小祭司,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和你下一盘棋?

不敢。小风恭恭敬敬地说。

罢了。与我对弈,你怕是不会尽心尽力。喝茶,我今日来,是和你们谈关于吕思的事情。吕思去茶楼大概不止听戏这么简单。我这几日派人跟着他,发现茶楼里有禁卫军的人。如今齐王倒台,无人替他办事;向将军远在边疆,未知局势不宜妄动;季宸和向岚又无意加害我们,想来只有两个人最有嫌疑。

是季宁和向峻。我们三人互相递了一下眼色,默认了这个判断。季乐继续说,我已飞鸽传书将此事告知父亲。眼下对方试探了我们的深浅,我们亦有所戒备,想必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次行动。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你们自己留心。为了安全起见,抵达安南后,我随吕思进城;你和小祭司一起送大祭司的骨灰回乡。

好,依二哥安排。我原本也准备和小风一起走一趟,至于吕思和外办的事情,其实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了,正事谈完了。聊点别的,你们大概知道安阳城“文渊阁”一砖值千金的典故吧。下午文渊阁恰好有一场拍卖会,赶得早不如来得巧,一起去看看吗。

说起文渊阁就不得不提起沈家,每个富得流油的地区都有远近闻名的商贾大户,沈家就是以安阳为中心,影响力辐射周围五城、三县的商人世家。听说这家人已经富了四代,不仅没有日渐衰弱,反而愈加兴旺。

文渊阁是第一代沈氏家族的产业,说起来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了。最开始文渊阁只是一家当铺,又因以鉴定和典当经书古籍为主,得名“文渊”二字。后来文渊阁逐渐演变成为人们存取钱财之地,将财物存于此处,不仅安全,而且还有利息。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存放,便可以使钱越滚越多,何乐而不为。

再后来文渊阁又拓展了业务,人们可以钱物进行购买或抵押,得文渊阁一物。只要此物不遗失,能凭借此物得文渊阁一助,无论是借钱还是寻人等诸事,皆畅通无阻。此物使用无期限,却不借不转,非本人或其后人不能用也。

典当或抵押在文渊阁的物品,超过前先物主允诺的期限而未被赎回,将自动归为文渊阁所有。文渊阁有时会将这些物品上缴国库或者用于慈善捐赠,但大部分物品则用于拍卖。文渊阁的拍卖会每月一次,时间不定,入会随缘。凡入会者无论身份,只要缴纳十两白银作为入场费用即可。拍卖规则由文渊阁全权制定,有些物品出价高者得;有些物品却是有钱也买不到的。

文渊阁内有这样一种物品,拍卖时单凭本事,能答出文渊阁阁主的问题,就可以不出分文得到东西;可若是答不出来问题,无论出多少钱都是徒劳。所以有些物品因长年没有人答得出他所对应的题目而被留在了文渊阁,这些物品的价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这规则便又孕育了一个新的职业,就是专门替收藏家来答题得宝物的文人墨客。考取不上功名的文人多得是,他们长了一张嘴,不仅要吟诗,也是要吃饭的。于是他们收了收藏家的钱,来到安阳城里研究文渊阁的题目,也算是混口饭吃。

文渊阁收藏价值连城的宝物,聚敛安阳城里城外的财富,坐拥富可敌国的家产,迎接五湖四海的贤士。多年无惧风云变化,百年屹立不倒。曾有人问沈家文渊阁的价值,时年任沈氏家主的沈碧答曰:文渊阁一砖值千金,其价不可估也,乃沈家以至中原之文化。意思就是说,文渊阁的价值不可估量,说他一砖一瓦价值千金都是说少了,他真正的意义是沈家、甚至是整个中原文化和文明的记录。

好。谁会错过去文渊阁的机会。

用过午饭后,我们三人一起出发前往文渊阁。街道上人流涌动,都是朝着文渊阁的方向去的。文渊阁立在集市之中,圆形塔楼,约有八层楼高,传说所有典当抵押之物都存于这塔楼之内。令人称奇的是,自文渊阁建立起从未有物品遗失。

季乐在门口付钱,我们三人顺着人流进了文渊阁。一进到里面,我吃了一惊,这四周弧形的墙壁全是铁铸的储物柜,看来这文渊阁当真是把这贵重的物品就寄存在人们的眼皮子底下了。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清晰地映着人的面容。

圆形场地的中央是拍卖台,拍卖台下面摆着五个单独的座位,大概是给参与竞拍的候选人预留的。其余的客人四人为一桌,可自行入座。桌上摆着新鲜的瓜果和精美的小点心,以及四块白玉做成的长方形牌子,上面刻有序号,如天一、地十这一类的,以作区分。

小风眼疾手快,先一步占了个位置,我们三人入座后,余下的一个位置很快也被人坐稳了。眼见大厅和二层的包间都已坐满了客人,文渊阁内穿灰色制服的仆人关闭了塔楼的入口。这是文渊阁的规矩,人满了就要关门,天王老子来了也是如此。

客人已经到齐,之后登场的是文渊阁的阁主。我从文献资料中得知,文渊阁的阁主在任时间极短,最长也不过五年。大概是沈家为了防止阁主利用职权之便以权谋私,才有了这样的规定。眼前的这一位阁主年纪在四十岁上下,身材微微发福,声如洪钟,双目炯炯有神,几可断定是一个练家子。他向在场的人宣布了这一场拍卖会的规则。

一,本次拍卖一共涉及五件物品,分别与琴、棋、书、画,剑五个主题有关;二,本次拍卖会无论竞拍成功与否,一人只得参与一次竞拍;三,每件物品仅限五人竞拍,以举牌先后为准,前五人获得竞拍资格;四,拍卖方式在确定候选人后揭晓;五,获得拍卖资格的人需在候选人的位置进行竞拍或者答题,作答时不可寻求他人帮助,否则一律取消候选人资格。

规则宣布完毕,第一件竞拍物品被推了上来,是一本古籍。阁主戴起绸缎面的手套,亲自展示古籍。我定睛一看,竟是一本失传多年的琴谱。人群中有骚动不安,不少人议论纷纷,很多人摩拳擦掌,把手放在了白玉牌子上面。季乐神色犹疑地望向我,似乎是在征求我的同意,我立即意识到他想找小风帮忙。这个意识让我的心变得轻飘飘的,于是我碰了碰小风的手臂,向他递了个眼色。

小风意会,把白玉牌子摸到手里。阁主宣布可以开始举牌后,小风第一个举起了牌子。方才心动的人不少,这时举牌的人却不多,稀稀拉拉算下来只有四个人。因为大家心中都有数,像这样的古琴谱一定不是竞价拍卖,反而要各凭本事。在座的都见过文渊阁的题目,想来这一轮拍下东西的几率不大,既然毫无胜算,谁也不想白白浪费一次竞拍的机会,于是真正参与竞拍的人寥寥无几。

喜悦飞上季乐的眉梢,这一下竞争小了,加上他知道小风深谙乐理,这些题目恐怕不能难倒他。小风起身向我们点头,朝拍卖台走去。他年纪轻,面容清秀文弱,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伴着轻笑声和议论声,小风坐在了位置上。

阁主正式宣布竞拍的方式,欢迎四位公子,这一轮竞拍采取答题的形式。接下来诸位会听到一段由琵琶、古琴,和洞箫组成的旋律,旋律长约一刻钟。在听的过程中,四位需要写下三种乐器的材质、产地,和其涉及的、特殊的制作工艺。在场的人松了一口气,这题目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接着阁主又继续道,除此之外,你们需要按照声部写下这段旋律,从旋律结束起计时,限时为半个时辰。若半个时辰内无人写出整段旋律,则竞拍失败,文渊阁会收回物品,择机再进行拍卖;若半个时辰内两人或两人以上写出旋律,则以旋律的正误为依据,错少者胜。四位有无异议或疑问?

我听到众人的叹息声和窃喜声,他们自然是认为前面的四个人当了冤大头,季乐也皱了眉头。同桌的人张大了嘴巴,小声嘀咕道,这文渊阁不是欺负人吗,如果不想把东西拿出来拍卖,干脆就不要拿出来,何苦出这种题目,这不是故意难为人吗。

同桌的少年年纪和季乐相仿,一身的锦衣华服,颈间挂金,腰间配玉,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大概是偷跑出来看热闹的。他抓了一块陈皮绿豆糕塞进嘴里,似乎是在泄愤。

趁人们议论的功夫,文渊阁的仆人已经在候选人摆好了笔墨纸砚。阁主再次确认候选人准备就绪后,宣布答题开始。二层的中央以轻纱作为遮挡的包间里传出曼妙的乐曲,我和季乐惊讶得相互对视,饶是我们听过、看过诸多琴谱,也对此曲闻所未闻。看来想写出曲谱,只能依靠听音的能力了,也对,这样才算得上公平。同桌的少年低声嘘了一声,似乎对这首曲子很不屑一顾。

这段旋律足有一刻钟的时间,而且变化丰富,不像是在叙述故事,倒像是在炫技,更增加了听音默谱的难度。这要求听者耳力极佳、对三种乐器都十分熟悉,而且还要有极强的专注力。旋律结束后,小风右手边的候选人一直在抓耳挠腮,显然这件事情对他来说过于困难了,最后他把毛笔摔在一边,垂头丧气地将纸揉成了一团扔在了地上,提前退出了竞拍。

两盏茶后,在余下二人还在奋笔疾书时,小风把手一扬,将自己的答卷交了上去。有人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有人轻蔑地摇了摇头,有人大笑着准备看热闹。季乐绷紧了身子,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示意他放轻松。

这时候一位中年男人一手挑开轻纱,一手托着长卷,从包间中走了出来,他应是刚才弹奏乐曲的琴师,他淡淡一笑,对着众人说:本轮竞拍结束,这位小公子,《谢婴琴谱》你可以取走了。

人群哗然。这怎么可能?他就是个小屁孩啊?

这是不是作弊了?怎么就结束了?还没看另外两个人的答卷呢?……

真……真的能默出来吗?同桌的小少爷喃喃自语道,看着小风的背影失声道。

本轮竞拍确实已经结束了。琴师的手微微一抖,把折起的长卷打开了,上面的字迹娟秀飘逸,是小风原本以左手写作的字迹。此曲为现任沈氏家主所作,今次乃第一次弹奏。而长卷所书,尽为这位小公子所作,刚才诸位都是亲眼看到的。曲谱已经我三人所验,确认无误。所以其余两位的答卷不必看了,即使所书全部正确,也依旧输在了速度上。

琴师转身从身后之人的手中接过三张谱子,又一一让人摊开了举给众人看。即使是不通音律的人也看得出琴师所用的谱子和小风所写的一模一样,这一下所有人都哑口无言,目瞪口呆了。

多谢。小风声音清冽,对着阁主伸出双手。阁主将琴谱放入雕花精致的木质长方盒子里,然后亲手交给了小风,感叹道,真是英雄出少年,敢问小公子的名讳。

在下姓顾。小风弯腰接过盒子,用手掀起下摆的前襟,他从吕思侍卫那处借的腰牌露了出来。阁主知道他是官家的人,虽然惊讶,但也不再追问他的姓名和身份了。

这第一轮的竞拍就在众人的瞠目结舌中结束了。小风走回我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盒子随手递给了季乐。

——《季夏札记,文渊阁》

“近来地下安分了许多,听说是多亏了午土宫和辰火宫的大清洗。”迎芳殿中,后殿长正在和中殿长下象棋。

“清洗没清洗干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手底下的人已经不够用了。”中殿长冷哼了一声,显然对黑宫的清洗行动大为不满。

“喏,话不能这么说。实乃关乎沙漠的兴衰,你我的存亡。”后殿长踢了中殿长的军。

中殿长眼见棋盘上的局势扭转,轻轻卸了半口气说,“大哥说的是。”

“说说万物楼的形势如何。”后殿长随手摘了两颗葡萄塞进嘴里,

“哈,没想到这陈启山竟是个纸老虎,被陈启文搞得只剩最后半口气了。快的话,年尾陈启文就能坐上万物楼主之位;最迟明年,万物楼也是陈启文的天下了。”中殿长摇了摇头。万物楼主之位空悬多年,这一下却毫无悬念地攥在陈启文的手里,这一场令人期待已久的大战似乎有些乏味了。

“并非陈启山太弱,是陈启文太强。中原武林还有何变。”后殿长继续发问,

“嗯,西南大雪山派灭门,门下之徒逃的逃、散的散,可谓凄惨;松林衰微,落霞和神峰交往渐密,恐万物楼对他们不利;还有一些新成立的小门派都难登大雅之堂,倒是南方的巫蛊族近日声名鹊起,雕虫小技反而惹得人心惶惶。”中殿长不甚在意地说。

“中原武林毕竟是我们安身立命之本,不得不花些心思。特别,是万物楼。”后殿长眯起眼睛,“据我所知,陈启文有十几个徒弟,而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如今陈启文要做万物楼的主人,他的这些徒弟必然要在江湖上走动,派人搜集他们的情报。”

“是。我记得上次从松林回来的那个李商见过陈启文其中两个徒弟。”中殿长顿住了手。

“我对他有些印象,他眼下做了杀手,正在寅金宫受训,有空我请他来喝茶。”后殿长轻推手下的棋子。

“李商的天赋如何。”中殿长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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