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未请教公子是？”战小星就像是算准了林怀英会开口叫自己一样，彬彬有礼地回头笑脸相迎。一系列的反应看不出丝毫破绽，若不是在林怀英面前，连顾夏都忍不住要夸奖战小星两句。

“在下上都林怀英。”林怀英报上姓名，并邀请战小星在自己的对面坐下。

“哦？上都可是好地方，可惜我竟然还没去过。”战小星的遗憾是真，他确实没去过上都。

“听闻宋公子是平昌人？”林怀英开始不经意地试探战小星，

“对，我是平昌人。不过小时候曾寄住在安阳的姨母家一段时间。比起平昌，我倒是觉得安阳更加热闹。”战小星对答如流，似乎早已打好了腹稿，半点不见编造的痕迹。

“宋公子这一次怎么会想到锦城来？”顾夏听着林怀英的问话，心道问题可真多，

“哦，我这个人虽然没有系统学过医术，但对不同类型的医术和与之相关的东西都很感兴趣。我在平昌的时候，一直耳闻生活在锦城的大尧族人对巫蛊一事颇有研究，这一次便来长长见识。刚好遇上巫蛊族长老为千金选婿，想着不要错过这次机会。能和这样的大人物结亲，我父母也不会再说我不务正业了。”战小星这话完全是站在宋文星的立场上来说的，听上去一点毛病都没有。

“宋公子家境殷实，能文善武，想必会觅得良配。”林怀英敷衍地说，

“婚姻一事全凭缘分。林公子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定能得佳人青眼。”战小星也顺着说了两句好听的，“林公子，明天还要面试，我先上楼温书了，回见。”

“明天见，宋公子。”林怀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神在顾夏身上停留了半刻。

战小星和顾夏上了楼，去了战小星的房间，两人一边聊在街上的见闻，一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字。为了防止被人监视，偷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他们这两天一直用这种方式交流。

战小星：我刚才表现得如何？有没有露出破绽。

顾夏：没有。若不是在林怀英面前，我简直要给你鼓掌。

战小星：这个林怀英样貌不俗，武功深不可测，为人谨慎，心机深沉。按理说不应该是个无名之辈？

顾夏：或许他正想借此事名扬四海。

聊了两句以后，战小星和顾夏一人拿了一本书，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楼下，林怀英还在喝茶，商丙从楼上走了下来。

“回林公子，没聊什么特别的，只是在说他们二人方才在集市上的见闻。没聊多一会儿，宋公子就开始温书了。”

赵乙也说，“这位宋公子所言和富甲收集的情报相吻合，暂时看来无不妥之处。”

“孔丁。”林怀英突然点了站在一旁的孔丁的名字，孔丁不明所以走到林怀英面前，“趁明日考试之时，试一试宋文星那个下人。”

“是。”孔丁立即应声，四个人里他胆子最小，也最听话，而他的武功是四人之中最好的。

进入第二轮面试的人在四十人左右，考场设在一家茶楼。非名单上的入选人员不得入内，所以顾夏和林怀英的人都被拦在茶楼外等候。顾夏琢磨这怎么也得等一上午，于是就近寻了个摊铺，点了两屉包子和一壶茶，坐在伞下面乘凉。

顾夏坐下没有多久，赵乙和孔丁就来了。顾夏自来熟地和二人打招呼，“这不是林公子的两位朋友吗，过来坐。”

赵乙和孔丁在顾夏对面落座，顾夏顺手给他们倒了两杯茶。孔丁抬手就准备喝，被赵乙不着痕迹地挡了一下。顾夏正在自顾自地吃肉包子，似乎一点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住在同一家店就是缘分。还没自我介绍，我姓夏，两位大哥可以叫我小夏。我受雇于宋公子的父母；是宋公子的陪练，也是宋公子的朋友。平日里，宋公子出来游玩，大都是我陪着，一是照顾他，二是保护他的安全。我想两位的职责大概也差不多吧。大户人家讲究多，不过宋公子人不错，我们也处得来。”顾夏一边说一边取了一屉包子，推到赵乙和孔丁面前，“早上陪着宋公子没吃饱，这还得等好一会儿，吃包子吗？我请了。”

赵乙犹豫了半刻，拿起一个包子吃了。他们二人此番是来找对方套话的，不表现出适当的善意让其放松警惕，恐怕不好完成任务。

“谢谢小夏兄弟，我姓孔，这位姓赵。我们跟随林公子已久，是他的手下。”孔丁回应顾夏的功夫，赵乙也在想刚才顾夏的话。顾夏并没有以下人自居，说明他们主仆二人的关系趋近于平等，这与他们观察到的现实是相符的，所以上面的话有一定的可信度。

“不知道夏兄弟练的是什么门派的武功？”赵乙的问话无可厚非，既然都是练家子，就应该聊一聊练家子的话题。

“说起我练的功夫，还算有些来头，”顾夏突然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我师父是宫里出来的人。”

这一下傻眼的轮到赵乙和孔丁，他们长在万物楼，可以说算得上精通各门各派的武功。可是他们没有进过宫，也没有亲眼见过皇都守军，若是让他们鉴别真伪确有难度。

“这？”孔丁先乱了阵脚，

“不是我们兄弟二人不信你，只是这谁都没有见过，怎知真伪？怎么也得耍几招看看吧。”还是赵乙说出了心里话。

顾夏想了一会儿，“那这样吧，时间还早，我们一会找个空旷的地方，过几招。”

顾夏知道林怀英对战小星和自己的身份有所怀疑，他亲自试了战小星，自然也会派人来试自己。这二人这会儿摆明了想找机会看自己出手，既然如此，倒不如大大方方地给他们一个痛快。

“那先谢过夏兄弟让我们大饱眼福了。”赵乙抱着拳头说。

半个时辰后，三人到了一块人烟稀少的空场地。赵乙退到了一旁，孔丁原本佩刀，但见顾夏不带刀，便把自己的刀递给了赵乙。虽然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顾夏看出来孔丁不想占自己的便宜，此人对武学抱有虔诚的态度。

“既然不配刀剑，咱们一人折一枝树枝吧。”顾夏自己先折了一截，孔丁便照做了。

比试的结果和赵乙想象中的差不多，孔丁胜出。不过在赵乙看来，顾夏这个陪练的功夫是不错的，在鱼龙混杂的武林上也是中等偏上的水平。只是顾夏学的是不是大内的功夫，他还真没有看出门道，总之不是他们熟悉的门派的武功。

“孔大哥功夫真俊啊，甘拜下风，甘拜下风。”顾夏笑着把树枝丢在了一旁，看上去并不在意比试的结果。实际上，这也不是顾夏现在的水准，他使用的确实是曾经在皇都守军身上见到的武功，只是他把这武功大大简化了，杀伤力自然也弱了。

“夏兄弟过谦了，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回茶楼接当家的吧。”赵乙笑眯眯地拍了拍顾夏的肩膀。

林怀英这一边觉得自己高看了宋文星，宋文星虽然通过了考试，但其间磕磕绊绊，看起来对文化常识并不熟知。这不是战小星装的，他是真的临时抱佛脚，昨晚还是顾夏给他补习的。巧合的是战小星的表现正符合林怀英对宋文星的基本印象，可是无心插柳柳成阴。

战小星出了茶楼就把通过的好消息告诉了顾夏，这原本也是他最担心的一场。顾夏说要为战小星庆祝，于是二人没有回锦悦大酒楼，而是另寻了一处地方吃席。赵乙和孔丁来到林怀英身边。

“林公子，我们已经试过宋公子的下人。他姓夏，实际上是宋公子的陪练。与宋公子同行，也是为了保护他。”赵乙三言两语介绍了大致情况，

“这位小夏兄弟，武功中等偏上，和他的身份相符。属下暂时，暂时未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孔丁也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他用的是什么武功。”林怀英看一眼孔丁，

“我们二人都没用兵器，各持一截树枝切磋，看他的习惯，应该是用剑的。至于武功路数，他所用的好像不是任何一个门派的武功，他说自己师承宫里的人......”孔丁后半句话说的没有底气，收到了林怀英严厉的一瞥。

“去，把他用的招式耍给我看。”林怀英厉声说，孔丁不由得咽了一口口水，从附近的树上折了一截树枝，三人避开众人绕进一条巷子里。

武功这东西天赋远比努力重要，赵乙自认资质不算太差，但比起孔丁还是差了一截。就拿刚才顾夏用过的那几招来说，让赵乙来模仿，他恐怕都记不全招式；可换作了孔丁，竟然可以模仿了八成。林怀英仔细看了，孔丁用的这几招确不是武林中任何一个门派的武功。要说是否出自于宫中，有几分可能。林怀英虽然没有见过宫里的武功，但却能推断出其特点。

江湖上的武林门派为求胜，招式往往以进攻为主，防守为辅；而像万物楼和沙漠金门这样的杀手组织但求完成任务，生死不计。招式往往不留余地，以攻为守，所以其实防守的漏洞很多，只不过因为攻击的杀招太多，所以漏洞还没被发现，对方已经丢了性命。

宫中的武功和前两者都不同，他们的目的既不是为了取胜，也不是为了取对方性命，而是为了审问。所以他们的招式一定偏向保守，并以防守为主。孔丁展示出来的招式确实符合这样的特点，不过似乎过于简单了。林怀英陷入了沉思，或许是这个姓夏的学的功夫不正统，也或许是他学功夫的时候偷懒了才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林公子。”赵乙示意林怀英孔丁这边已经结束了。

“你们对这人怎么看。”林怀英看着赵乙，

“他性格比较活波，很好相处，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心机。”赵乙小心翼翼地说。

林怀英沉默了半刻又问，“文怀玉有什么消息？”

“额，说起来真奇怪，他，一直都没有离开上都。”赵乙也不明白，按理说文怀玉应该会和他们来锦城一搏，可似乎文怀玉到现在也没有这个意思。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另有其他隐情。林怀英不再言语，三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地回了锦悦大酒楼。

第二轮结束后，大约有二十人进入第三轮。武功这一场对林怀英和战小星来说都没有难度。比武按照第二轮的排名顺序进行，先上场的是林怀英。他没有出手，仅凭闪躲的招式就过完了三十招，可谓非常轻松。战小星的次序比较靠后，但他和顾夏凑在一起在台下看得津津有味。现在上台的是一个身形较为瘦削的清秀男子，看上去弱不禁风，不少人推断他过不了这三十招。

令人惊讶的是，这人招招躲得艰难，却又在危急之时转危为安。旁人或许看不出，战小星和顾夏都察觉到了他求胜的欲望和必胜的决心。来参加招亲的人想赢是一定的，但不一定要搭上自己的命。而眼前这位......

“过了？”战小星猛拍了一下顾夏，这时顾夏的眼神还停留在他们斜前方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