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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金樽如意盏5: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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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宁要周姝的生辰八字有两种可能,一是赐婚,二是娶亲。无论周姝嫁入王府还是王宫,都是我们不愿看到的结果。季宁住在珠妙宫时曾有过两门亲事,但因他久居宫中,常伴在先怡王的身侧,和两位夫人聚少离多,娶亲和未娶亲没有太大的分别。坐上这个位置以后,季宁也给了这两位封号,而王后的位置则空悬未决。

彼时不知季宁动了什么心思,也足够让我们几人的心悬了起来。小风已在先前给周俊驰的信中言明此事,令周家早做准备。故而周俊驰将自己多年积累下来的财产秘密地转移到苏琴的名下,我预感他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我理解周俊驰不仅担心周姝的情况,而且忧虑权力斗争的格局。周姝一旦被迫入局,我们先前积累下来的优势将全部化为乌有。这牵连的是我们的生命,也是我们身边人的命运。我们决定在私下见一面。

府上的密道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用了,好在依旧可以悄无声息地从王府离开前往斗金苑,于是我们约在斗金苑见面。我走密道过去,小风走大门,和他同行的还有裘子韩;裘子韩于两日前回了皇都。此行向岚不在席,一是向峻刚刚对他放松警惕,不宜再妄动引发向峻的怀疑;二是我想向岚可能在一段时间内不知如何面对我,让他冷静些许时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多亏叶德明的良药,我的伤势已有明显好转,只是伤处时常还会隐隐作痛。不过,我是不怕痛的。令我不安的是小风因为这事眉宇间又多了几分阴郁和戾气,像是又回到了从前那个生冷的躯壳里。

约定当日,一过子时,我独自动身由密道前往斗金苑。这条路一个人走的时候漆黑无比,好似一直走不到尽头。我捂住左手的伤处往前走,黑暗之中有人握住了我的手腕。冷吗?疼吗?告诉我。小风看着我的眼睛,收紧了握在我手腕的手。

冷。疼。可你不是来了吗。我把右手的拇指覆在小风的眼皮上,忍一忍,我们都,忍一忍。

我感到小风的眼球微微滚动了一下,他的眼神笔直地看向我,我们,所以是我们。既如此,你万事不可自己强撑。要记住,我在。我在。在幽暗的密道里,我只能听到小风一个人的声音。感受到他胸腔震动时发出的共鸣时,我的心像是被一股热潮包围,沉溺其中,无法自拔。这时候,我的伤处真的不疼了,我全部的感知都被一种情绪所填满。是求胜的欲望。我要赢,我必须要赢,我必须要让我们活下去,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牺牲,只有小风,不可以。

我和小风一起出了密道,周俊驰和斗金苑的人都在等我们。周俊驰递了一个手炉给小风,小风严丝合缝地塞进我手里。进屋说话。周俊驰一边说,一边带了我们二人往房间里走。到了房间,关上房门,外面是斗金苑的家奴在守着。裘子韩已然落座,他盘腿坐在软榻上,正在吃西域的紫玉葡萄。

来了,我是来结账的。裘子韩咧开嘴笑了。委托裘子韩去东南沿海收风一事,向岚没有直接出面,是周俊驰替他与裘子韩做的交易,所以裘子韩才会有此一言。

这消息若是不值这个价格,我可是要扣余款。小风上前一步走到裘子韩面前,摘了他面前的一颗葡萄,然后侧过身子,坐到桌子另一边的软榻上。

买家还没说话,你怎么先做上主了。裘子韩与小风拌嘴。

我和周俊驰在他们前方的桌案旁相对而坐,有人给我们添了茶。周俊驰低着头,在我耳边说,将军府的事情,你受苦了,我不愿见你二人因此生隔阂……

阿俊哥言重了,如若是我,亦当如此。我并非宽慰周俊驰和向岚,而是得失计较不在一时,眼光只放在当下,没有为未来谋划才是大忌。我虽然断了手指,但留下了向岚的命。这一场局没有赢,也没有输。

好了。既然买家在这儿,我话就直说了。经过我和手下的走动,我打探到夫差(音同“拆”)县的县知去年没了,听说是一家人在水上游船时遭了意外,一家四口包括随行人员全部身亡。这位县知姓张,名瀛,字勉之,西瑞十年到夫差县任职。

据县里的官员和百姓反映,这个张勉之为人低调、为官清正,体恤民情,是一位难得的好官。夫差县十几年来都没有什么冤案,百姓算不上富足,但也安居乐业。因此,夫差县的通判因升迁已经换了两任,可功劳最大的县知却多年未受提拔。

张勉之对此毫不在意,他一直说自己早已经把夫差当成了自己的家乡。因为张勉之在,所有人都安心、放心,所以大家都不愿意他走了。未曾想他竟然会遭逢意外,意外发生以后,百姓都自发地到湖边为他们一家人烧纸焚香,以做祭奠。

听裘子韩讲到这儿,我突然想起了怀阴镇的何智。泱泱中原大地并非没有好官,他们勤勤恳恳,为一方百姓殚精竭虑,可惜晋升无门,只能守在自己的一方田地里,无法施展治国之志。终究还是统治者绝了他们的路,断了他们的志,负了他们的情。

关于张勉之一家人的情况,你还打听到了什么?周俊驰问。

张勉之夫妇育有一子一女,是龙凤胎,约十六岁。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张勉之对妻子唯命是从,有幸见过他们相处的人都印象深刻。我这里还有费劲千辛万苦找来的一张他妻子的画像。裘子韩有几分神秘地说。

别卖关子,拿出来看看。小风抬了抬眼皮说。

裘子韩阴晴不定地看了小风一样,然后朝身边自己的下人伸出手,这人递了一幅画轴给他。裘子韩当着我们的面把画轴展开了。画上的人和小风有六分相似,应是平成公主无疑。裘子韩又看向小风,不知道思绪神游去了哪里,小风不说话也没有表情。这时周俊驰又问,张勉之一家人的尸体是如何处置的。

听说这尸体在河里泡了半夜,又赶上下雨水大,形容不大好看,捞上岸以后便就地烧了,认尸的是县上的通判和验尸官。骨灰收殓后葬在彭泽镇上的一处寺庙里,说是因为张瀛的夫人与寺庙的住持交好,时常到那里添香火,生前她亦有言死后想长眠于寺,于是通判就做主把一家人的骨灰都送过去了。

可去过这间寺庙了?周俊驰把希望寄托于此。

天水寺我去过了,可惜住持两年前就过世了,死的比这一家人还要早。裘子韩耸了耸肩膀说,我们在彭泽镇没打探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我们也见到了将军府的人,根据我们收到的风声,他们收集到的情报和我们相差无几。因为没有大多收获,他们大概比我们早半个月就从东南沿海回来了。

空气中静了半盏茶的时间,小风开口道,张瀛夫妇都是北方人,不会水尚且说得过去。但这两个孩子从小在水边长大,真的不熟水性吗。

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特意找人问了他们溺水地的情况,那条湖本就是条死人湖,湖底生有水草、湖水深不见底,平日里也有过不少溺水而亡的人。若在深夜,即使是熟悉水性的人,也不见得有活路。裘子韩解释道。

将军府的人突然到了彭泽,总该有些缘由吧。这方面可有什么消息?我问裘子韩。

这可就是你们官家的消息了,非我能力所能及,季四公子可不要难为我了。裘子韩连忙摆手,看来他知道我们查的事情和王室有关,只想办事拿钱,一点不想多打听。

裘先生和兄弟们这一趟辛苦了,余款悉数奉上。另外这里还有一些筹码,裘先生若是赏脸,今晚可以在这里玩得尽兴。周俊驰看懂了裘子韩的态度,于是召来家奴送上了银子和两盘筹码。

二少爷这么客气,恭敬不如从命,先走了。裘子韩拿了钱,松松爽爽地走了。他不是一个喜欢是非的人,给我们帮忙的事情也就到齐英的耳朵里为止了。送走了裘子韩,屋里斗金苑的家奴也都散了,只剩下我、小风,还有周俊驰三人。

那两个孩子的死有疑点。小风所说的也正是我所想的。

而且他们竟然躲过了官家的耳目,现在想找到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周俊驰感慨道。

无妨,我们找不到,他们也找不到。这该回来的人迟早是要回来的。我倒是松了一口气,平成公主的死是对向峻最大的威胁,这威胁一日不消除,向峻一日无法安稳。他睡不安稳,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这事暂且先放下,我妹妹的事情可有什么新消息传来。小风听了周俊驰的话微微摇了摇头。

没有消息,就是暂时最好的消息。我出言安慰周俊驰,近来斗金苑和府上一切都好吧。

说是风平浪静,但也有些不太平。毕竟是老爷子走了,我二叔去了南方,下个月才回来。城里长年眼馋斗金苑生意的商家都坐不住了,总想着从我手里分一杯羹。我自然不能松口,总是要撑下去的。正说到这档口,门外突然出来急促的敲门声。照理说,斗金苑的家奴知道我和小风私下与周俊驰见面,定是有要事商量,不会轻易来打扰我们。这会儿要是敲门,肯定是急事了。

怎么回事。周俊驰也皱了眉头。报信的家奴侧身闪进了屋里,伏在周俊驰低声说了一句什么,饶是我耳力不错,也没有完全听清楚内容,只知道大抵和周俊骢有关。

你让他进来。周俊驰说完话没有一会儿,家奴就把周俊骢带了进来,然后结结实实地关上房门。周俊骢一进来就垂着头,也不开口说话,只是别别扭扭地站在我和周俊驰的面前。怎么大晚上的一定要见我,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吗。周俊驰端着茶碗对周俊骢说,端的是大家长的姿态,言语里又有几分妥帖。

二哥,周俊骢抬头瞥了我和小风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大概是觉得家里的事情不想当着外人的面说。

有什么事现在在这儿说,不想说的话就等到明日一早这两位哥哥走了再开口好了。周俊驰低头抿了一口茶水。

那不行的,二哥。周俊骢又大惊失色地抬头,这一次我可看清了他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充满了红血丝的双眼、泛红的脸颊,以及脖颈处的擦伤。性命攸关,性命攸关,我惹祸了。不是,是祸事找上我了!周俊骢一着急,眼眶都湿了,睫毛上也沾了几滴水珠。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周俊驰阴着脸,把茶碗压在桌子上。周俊骢还是顾及我和小风在这里,磨磨蹭蹭地犹豫着不开口。

你再多耽搁一会时间,那人的血都凉了,你哥哥和我们还能怎么帮你。小风坐在软榻上一边吃紫玉葡萄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不得不感叹小风的敏锐,经他这样一说,我也发觉到周俊骢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加上他脖颈处的擦伤,和衣服上凌乱的褶皱,不难推断,他与人发生了争执,以至于发生了肢体上的冲突。

听了小风的话,周俊骢更慌了,他猛地吸一口气,晃了一下身子扑在周俊驰身上,抖着声音说,不是,不是,二哥,和我,和我没关系。我是,我是没办法,我没办法了。二哥,救命了,救命了。周俊骢声泪俱下,周俊驰叹了一口气。

看来,是有人动了。小风放下手里的葡萄,走到周俊驰身边。现在再去现场也没有意义了,他们想必已经处理了那地方。只等着明日拿着周俊骢的罪证来要挟你,让你在保全周家,和嫁周姝之间二选一了。

周俊骢突然抬起头,什么?什么?这和小姝有什么关系?

千算万算没想到竟然他们拿住了你做文章。周俊驰喃喃自语。

什么拿我做文章?我果然是被人算计了吗?这与小姝有什么关系?二哥,你说话啊,这是怎么回事?周俊骢虽然平时喜欢玩,远没有周俊驰成熟稳重,但与周姝有关的事情总会激起他作为哥哥的责任感。

有人想让周姝成为王室内斗中一个重要的筹码。小风将现实残忍地铺开。

什么?周俊骢张了张嘴,整个人犹如被人迎面击中了一样面色苍白地怔在了原地。周俊驰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也是才确认这件事不久,对你有所隐瞒我感到抱歉,如果早些告诉你,让你多加提防,或许也就免于此间的被动了。周俊驰把周俊骢按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告诉我,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不要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于是周俊骢详细对我们叙述了一个时辰前发生的事情。原本周俊骢是要去步音阁听夜戏的,这是他的爱好。可刚一下马车,他就遭了贼。周俊骢眼尖,一下子就在人群中抓住了抢他钱袋的人的影子。他不管不顾地去追丢了的钱袋,步音阁附近人多,人群一冲,周俊骢就和身边的两个家奴走散了。

等周围越来越安静的时候,周俊骢也发现了不对劲。天色已暗,事情发生得突然,周俊骢被人袭击了。他记不清有几人围堵他,打斗之中,他捡起了落在地上的匕首以求自保。后来这把刀自然就成为了“杀人”的凶器。

我是不是真的杀了人。周俊骢心神不定地看向周俊驰,鼻尖又冒出一点汗水。杀人这件事离他平素里的生活太远了,他一直被周家保护得好好的,哪见过这些血腥。

不是。你身上的不是人血,是猪血。你走的时候那人应该还没死,但现在一定已经死了。你身上丢了的钱袋就是现场的物证。小风给周俊骢倒了一杯茶水,并推到他的面前。

周俊骢没有接,只是咽了咽口水。眼神又望向周俊驰,周俊驰看着我和小风,有办法吗?

没有办法,现场一定按照他们预想地处理好了。而且死了的不会是平常人家,要定就要定株连九族的大罪,这份筹码压得才算足够。小风平静地讲述这件事,我心下忽地一冷。

我想办法。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一点底气,我只是想让小风和周俊驰知道,我没有放弃,我想要保全周家人的性命。这是我的态度。阿俊哥,你先送弟弟回家,我们在这里想办法。周俊驰看着狼狈又受惊的周俊骢点了点头。周俊驰带人一走,我问小风,你没有打算帮周俊驰在两难的选择中脱困,对吗?

对。

你认为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嫁了周姝对吗?

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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