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一天天的降,前些天罕见的飘起了小雪,指甲盖一般大的雪花纷纷扬扬的落,屋檐上、枝头上、草坪上都浅浅的盖上了一层雪白。再几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镰部里面也同样挂起了喜庆的红灯笼,奕涵推开门,一身烟灰色沾染了灯笼的色调,倒也沾了些许喜庆。
阖门转身,奕涵瞥了一眼对面的房间,黑漆漆的窗子许久都不曾透出熟悉的橙光了,屋外廊檐挂着的红灯笼随风旋动,让沉寂许久的屋子更显萧索。通过了最终试练后,奕泽更多的时候是跟在昊顼身边。
自上次校场犯浑至今,日子漫长到数都数不过来,可是奕涵与师兄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就连最近一次见面,也只是无关痛痒的寒暄,以至他都不敢确定,师兄是否依旧在气他、恼他。
奕涵默默地叹了口气,接过镰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马。腊月二三,按照惯例每年都会有一场年会——荆国所有正二品以上的官员及王公贵族都将携家眷参加的无聊聚会,今年,奕涵作为镰的少主也在邀请之列,这是他应召后第一次光明正大的出门。
皇宫的宴客厅流光溢彩,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不夜的欢乐之城,奕涵抵触的蹙着眉,说实话,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
晚宴还没开始,奕涵无意往人群里钻,便一个人退到远离喧嚣的湖心小亭,却不想碰上先他而来的昭然,两人相视一笑,谁都无意打破这份难得的清寂。
宫殿边上湖波荡漾,在灯火映照下泛着粼粼波光,却衬得远处的浩渺越发幽暗,各怀心事的两人并排坐着,直等到第一朵升空的烟火撕裂黧黑的天幕,昭然率先站了起来。
“走吧,晚宴要开始了。”
天空中的一朵朵绽开烟花争奇斗艳,可惜这样的惊艳转瞬即逝。奕涵点点头,跟着昭然走出亭子,原本幽静的湖面被烟火照得绚丽,直等到最后一朵烟花凋零,才再一次回归平静,方才的华丽仿佛只是南柯一梦。
湖面上的廊道曲曲折折,除了空气中淡淡的烟火味,一切如常。两人不紧不慢的走着,空气开始渐渐热络起来,身边的人三五成群聚着,他们或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当年差点被爹逐出家门的丧家犬么?”刚下回廊,阴寒的笑语如此这个季节的寒风一般刺痛耳膜,少年的脸上带着假意的笑,“林昭然,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林绍然…”昭然转过身,眩目的灯火遮盖了脸上的表情,只不过攥紧的拳头泄漏了他此刻的情绪。
“真没想到,你还能活到现在呢。”林绍然耸了耸肩,随手比划了一个高度,“我还以为你坟头的草都已经这么高了。”
“昭然哥,你有没有听到有狗在吠啊…”奕涵看都不看林绍然,只是掏了掏耳蜗,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是哪家带来的,也不栓好让它这样到处跑,真是太失礼了。”
“你…你说谁是狗!”林绍然瞥见奕涵眼角的嘲讽,面色瞬间涨得通红,仗着身高优势他一把拽过奕涵的衣襟,喝道:“你够胆再说一次!”
“唉哟,吵死了,吵死了…”奕涵抬手示意昭然不要出手,他嘴角勾起一道戏谑的弧度,“这狗啊,原来还会学人说话,可惜狗终究是狗,狗嘴吐不出象牙…”
“臭小子,你找抽!”林绍然恼羞成怒,一手攥着奕涵,举起拳头便要朝奕涵的脸颊砸了过去。只是,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已跌坐在草地上,捂着突突冒血的鼻梁失声尖叫。
“哎呀,这狗急了还想咬人哦,还好大爷我反应快,不然可就要吃亏了。”奕涵附身看着林绍然,眼里的阴鸷一览无遗,“不过动手前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免得自取其辱。”
“好了,奕涵!”昭然赶紧拉起奕涵,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只不过不是自家孩子不好介入,只是三三两两的在一旁交头接耳。
“地上躺着的是丞相家的公子吧?”不知是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这句话像投入水中的石子,在人群里激起层层涟漪。
“看着像呢,去年也跟着来过的。”前排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点点头,“不过,那个打人的孩子是谁家的,之前都没见过似的…”
“是啊,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怎么也不管管,都把人打成这样了。”她抛出的这个问题让攒动的人群暂时陷入沉寂。只是大多数妇人的心肠总是柔软的,她们很快就谴责起那个伤人的坏小孩。
“绍儿!”一位雍容的夫人慌慌张张的疾走过来,昭然握着奕涵的手不自觉的加上了气力,眼里的沾恋一闪即逝。
“娘,他打我,他们欺负人!”狼狈不堪的林绍然躺在地上只觉眼冒金星,从小被捧在手心的公子哥哪受过这样的委屈。